前往西北的行伍馬不停蹄，短短五日便走了一半的路程。

這日申時不到天就黑了，正好行到一個驛站，容笙便提議大隊停下來休整，因為距離下個驛站還有半日的腳程，若是平日還有可能趕一趕，可今日天不好，他擔心走到一半下了雨雪，到時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就麻煩了。

蕭玥對此也沒意見，于是下了馬車先進了驛站。

一進去，便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玄年——好不悠閑地喝著小酒吃著糕點，看到自己便起道：

“真慢，我都等你們半天了！”

蕭玥沒想到會在這見到卿玖，頗為驚訝，“你怎麼會在這？”

這時走進來的容笙正好聽到卿玖那句話，沒好氣地懟了回去：

“沒人讓你等！”

卿玖不以為然地挑眉，“沒有我你們能在路上了解到西北疫的最新況麼？還是打算兩眼一抹黑地抵達西北？”

容笙聞言皺了皺眉，但卻沒有再開口，因為卿玖說的沒錯，別說最新進展了，直到今日朝廷也沒有到關于西北發疫的任何消息。

想必是有人從中阻撓，所以在疫不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朝廷是不可能收到相關消息的，也就只有眼線遍布天下的琉璃閣，才會在第一時間得到可靠的消息。

蕭玥這時已經在卿玖對面落座，迫不及待地追他：

“你已經去過一趟西北了？如今況如何？”

如今西北百姓于水深火熱之中，而知道的消息只有麟角，這幾日睜眼閉眼都在想這件事，容笙好幾次都看不下去了。

說到疫，卿玖也斂起了嬉皮笑臉，嘆了口氣說：

“不容樂觀。據在疫區的眼線說，短短半月，已經病死超過千人了。”

才半個月就死了一千多人！

蕭玥震驚，曾經與慕容瑾和殷三原一同分析過過去二十多年里發生的幾場瘟疫，就連黑死病和天花都沒有這等傳染力和致死力。

此次疫來勢洶洶比以往每次都要嚴峻，蕭玥不由眉頭皺了起來，“癥狀呢？”

卿玖回道：“大部分患者都是高燒不退，畏冷乏力，食不振，三五日后便暴斃而亡。”

三五日？發病時間太快了！蕭玥眉頭皺得更深。

平時看卿玖不順眼的容笙聽到這話也放下了偏見，思索道：

“聽起來風寒并無差異，如何判斷是否染病？”

卿玖搖了搖頭，“無法判斷，就連當地最好的大夫都分辨不出病患是染病還是風寒，直到病人突然病亡。”

蕭玥頓了一下追問：

“所以他們是通過尸來分辨的？”

卿玖俊的臉龐此時十分肅然，“嗯，聽說染了瘟疫死亡的尸首在半個時辰之經脈全部變黑紫，七竅流，死狀慘烈。”

容笙不由開口：“這麼蹊蹺？”

聞言，蕭玥思索片刻后說：

“聽著不像是瘟疫，更像是中毒。”

卿玖想起他在西北疫發之前親

眼看到一個村因為一個人而全部染病的形，不由沉聲開口：

“若是人傳人的毒，也可以稱之為瘟疫了。”

音落，三人忽然都沉默了。

容笙看了看旁眉頭皺，陷沉思的蕭玥，忍不住開口：

“醫者最忌先為主，在沒有接患者之前所有猜測都不作數，你此時多思也無異，不如早些休息，養蓄銳，等到了西北，不怕沒有你忙的時候。”

蕭玥此時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時半會兒沒能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容笙。

而卿玖聞言也抬頭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蕭玥，有些不忍心，“是啊，我說這些可不是讓你胡思想，寢食難安的，只是讓你心里有個底，到時候不至于手忙腳。”

這會兒蕭玥總算回過神來，看著眼前一個只比自己大一歲，一個比自己還小幾個月的年，此時都像個老父親一樣看著自己，突然就想起員在京都的蕭衍，心里一暖，于是乖巧地點頭答應：“好。”

剛過子時，天果然落下了紛紛揚揚的雪花，蕭玥鉆進被窩已經有一個時辰，可是無論怎樣輾轉都沒能睡，干脆坐了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風系好，小心翼翼地路過外間，看著沉睡的莫問，輕手輕腳地打開屋門，隨即關上。

驛站靜悄悄的，只能聽到火炭燒得“劈里啪啦”的聲音還有前臺伙計打鼾的聲音。

蕭玥放緩了氣息與作，往門外走去，沒想到剛走到門前，便到了巡防回來的容笙，兩人皆是一愣。

容笙率先反應過來，“怎麼還沒睡？”

蕭玥隨便扯了個借口：

“睡不著，覺得屋里悶得慌，出來氣。”

容笙知道睡不著肯定不是因為悶，而是擔心疫，不過并沒有拆穿，只是目及披風里面的中后，冷下聲：

“怎麼只披了件披風就出來？也不怕了寒。”

蕭玥聞言垂眸，蓋彌彰地拉了拉披風，難得一見地耳子一紅，嘟囔道：

“習武之人，哪有這麼氣？”

然而容笙此時滿腦子擔心會不會凍著，沒發現不好意思，“等著，我給你拿個手爐。”說著便徑自走到前臺，醒伙計讓他拿個手爐來。

蕭玥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手上已經被塞了一個手爐，一時溫暖了的雙手，于是只好說：

“謝謝！”

此時兩人站在門前有些尷尬，容笙便清了清嗓子提議：

“既然睡不著，那我陪你走走？”

蕭玥點頭，于是兩人便到了外邊，剛出門就被風夾雪糊了一臉的蕭玥一脖子，抱手中的手爐。

然后兩個人便站在門前看著從天飄落的雪花，蕭玥不由嘆：

“今年的第一場雪，比往年來得更早。”

容笙聽出話里的深意，偏頭定定地看著被凍得通紅的小臉，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眸里滿溢溫，語氣也帶著幾分寵溺：

“嚴寒總會過去，春天也會到來的。”

蕭玥聞言與之對視，及對方眼底的暖意后，回以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