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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2章 疑不解

  「……然而論欽陵又不是傻子，豈能自蹈死地？唯一的解釋，便是那倉六部已經與其私下聯合，會在最要的時候共同出兵邏些城，既能圍魏救趙解論欽陵之死局，又能彼此聯手威邏些城……」

  「吐蕃謀略第一」的讚譽已經落在論欽陵頭上許久，這幾乎是整個吐蕃公認的事實，所以論欽陵這幾年的聲甚至還在其父「吐蕃第一智者」祿東贊之上。

  這樣一個人會犯下自蹈死地的戰略錯誤嗎？

  絕無可能。

  蘇良嗣對此表示贊同：「據咱們在伏俟城的眼線回傳，祿東贊的長子贊悉若已經消失了很久，沒人知曉其蹤跡，想來必然是早早潛吐蕃境，聯絡那倉六部，且已經得到那倉六部之承諾。」

  裴行儉嘆口氣：「若果真如此，則吐蕃之局勢將會產生劇變，咱們的計劃未必奏效。」

  原本慫恿論贊刃三軍陣中刺殺貢日貢贊，不僅使得塞如貢敦陷死地、不得不與大唐合作，更令松贊干布失去接班人，整個吐蕃高層引發連鎖反應，即將陷。

  可若是論欽陵與那倉六部聯手，威松贊干布退位，極有可能使得即將分崩離析的吐蕃政局再度穩定下來……大唐策劃推進的所謂「吐蕃戰略」將無疾而終、徹底告吹。 (5,0);

  蘇良嗣遲疑頃，道：「但直至當下，並未見那倉六部起兵應和。」

  「所以這正是我疑慮之，難道那倉六部想要等到開春再行？可若等到那時，松贊干布已經穩定住因為貢日貢贊陣亡而引發的危機，那倉六部豈不是坐失良機？他們愚蠢看不出時機也就罷了，可贊悉若還在那裡，贊悉若豈能看不出？」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論欽陵與那倉六部的行為無論怎麼看，都是自相矛盾的。

  著實詭異。

  門外親兵：「大都護，朝廷的聖旨到了。」

  「哦，備好香案，一起接旨。」

  「喏。」

  ……

  聖旨上容並不複雜，幾乎全盤肯定了裴行儉對於程咬金、安元壽之置，只不過在最後加了一句「發西域、河西兩地廣泛種植棉花」……

  「看來這白迭子果然是個寶貝，若非太尉聯合司農寺對其生活習、產量用途有了利好之論證，斷然不會這般大張旗鼓、廣泛播種。只不過棉花這個名字……倒也更加形象。」

  白迭子在西域早有種植，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未能形規模，對其最為重視的高昌國，卻也只是在城外的荒地上種植，雖然棉絮有頂好的保暖效果，但因為其妥籽困難，並不被重視。 (5,0);

  蘇良嗣道：「下自長安出發之前，聽聞鑄造局那邊的工匠研製出一種籽機，只需將的棉套放其中轉，便可將棉籽去除，剩下乾淨的棉絮，可以用紡羊的織機予以加工，得出的棉線堅韌細膩，可以織質量非常好的棉布，耐磨且保暖。」

  現如今鑄造局之地位不斷提升，儼然為大唐「高新技」的誕生、實驗之地，每每有新式果問世都能改變某一個行業，以往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儒家子弟對其甚興趣，切關注。

  畢竟讀書再多，最終之目的也不過是「貨與帝王家」而已，終極的追求無外乎加進爵、造福一方，新技若能真正提升某一地域之經濟，沒人會去反對。

  裴行儉笑道：「這就是太尉與眾不同之，古往今來各門學派都有『格致知』的理念，但唯獨太尉將其發揚大，造福萬民。僅此一項，便足矣與聖賢並肩。」

  作為從房俊邊長起來的員，他可太知道「格致知」的力量了，若說儒家文化是治理天下之法寶，那麼「格致知」便是橫行寰宇之利刃！

  等到「格致知」真正為一門顯學，得到舉國上下之認可，大唐就可以用「格致知」所建造的堅船利炮，將儒家文化播灑向所有太照耀之土地，使孔孟之學引領寰宇，番邦異域皆奉大唐為宗主。 (5,0);

  時至今日，已經有人將「格致知」稱之為「新學」，而以房俊為首、所有注重科學技應用之人，則被稱為「新學派」，以之區別於那些依舊「一本論語治天下」的「守舊派」……

  這是繼「文武殊途」之後，又一個「新舊分流」之局勢。

  *****

  大雪停了一天，又紛紛揚揚的落下，綢古道之上往來車輛小心翼翼、卻依舊絡繹不絕，並未因年節將至而暫停商貿。

  在大唐，春節並非最為重要的節日，冬至才是。

  自周以來，皆以冬至為歲首，選取一年中「日影」最長的一天，作為新的一年的開始。春節之稱古已有之，但是自漢武帝改革曆法，制定《太初曆》，才將正月初一定為一年之始。

  但在民間，冬至這個重要節日卻一直延續下去，即便是在大唐，冬至的假期也比春節要多。只不過府記事、運轉皆以春節為年首，春節的重要才慢慢增加……

  所以對於商賈來說，即便是在春節，也有很多沒有返鄉過年。

  除夕傍晚，安元壽一行抵達姑臧城外。

  看著遠壯闊恢弘的箭樓、城牆，安元壽停隊伍，在馬車上下厚重的棉，穿上甲冑，將橫刀繫於腰間，叮囑車隊前往驛站，自己一人在大雪之中向著姑臧城走去。 (5,0);

  一眾親隨趕阻攔：「大帥此去為何？」

  安元壽沉聲道：「吾弟陷姑臧，吾要救之，吾家累世積攢之家財，被歹人侵吞，吾要取回。」

  親隨們嚇壞了：「大帥三思，帥府財帛之中發現違之，乃是大帥被治罪之源，若再去討要，豈非舊事重提？後果難測啊！」

  「氏背棄承諾，無恥之尤，侵吞家財、陷害吾弟，若不能取回，吾何以立足於天地之間？況且安氏此去關中，窮困窘迫，若無財帛傍，何以重整家業？吾意已決，汝等不必多言！」

  「吾等願隨大帥前往！」

  安元壽搖搖頭：「吾一人前去，程咬金總要賣幾分面子，即便闖氏府宅亦不過是私人恩怨，汝等隨同則質大變。去驛站等吾，吾去去就回。」

  親隨面面相覷，不敢阻攔。

  行至城門之前，安元壽駐足停步，仰起頭看著漫天雪花之中巋然不的城樓，心中思緒萬千、百集。

  這一座安氏居住了幾百年的城闕，自今以後、以至餘生，怕是再也無機會重新踏足了。

  「何人在此駐足？亮出份憑據！」

  幾個守城兵卒見他軀魁梧、腰佩橫刀、甚至穿甲冑，趕站出來攔阻。 (5,0);

  安元壽站立不，沉聲道：「番和郡公、右驍衛大將軍、安元壽，求見盧國公，請諸位傳達通稟。」

  幾個兵卒嚇了一跳，居然是曾經的姑臧之主當面，忙道：「還請郡公稍候，吾等這就前去稟報！」

  隨即分出一人騎馬回去城稟報，其餘幾人則虎視眈眈的盯著安元壽。

  畢竟雙方剛剛大戰一場，是敵非友，可不敢疏忽懈怠……

  一炷香之後，兵卒騎馬返回：「大帥請郡公城相見！」

  安元壽微微頷首，安步當車，走進姑臧城。

  ……

  大雪紛紛揚揚，街上的行人卻不，兩側商鋪林立，各式各樣的幌子在風雪之中搖曳，車馬轔轔、行人不絕，小販沿街賣，食的香氣充斥在大雪中，令人心神舒暢的煙火氣息瀰漫開來。

  安元壽安步當車，目四下巡梭，忽然發現自己雖然生於斯、長於斯，卻好像從來都未見過眼前這樣的景象，更不曾有過當下的，這座屹立於河西幾百上千年的城池，似乎也並不都是金戈鐵馬、功名利祿……

  「誒？這不是大帥嗎？」

  「是大帥吧？」 (5,0);

  行走之間，道路兩旁的商鋪、小販有人發現了安元壽，一開始驚異之下嘀嘀咕咕，後來有人大聲詢問。

  安元壽一手按著腰間橫刀，闊步而行的同時，臉上掛著矜持的笑容，對街邊詢問之人微微頷首。

  「真是大帥啊！」

  「大帥，聽聞此番要去關中居住，不知是真是假？」

  安元壽臉上笑容還微微一僵，不過旋即釋然，都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面需要顧忌？

  被別人打得滿頭包，卻對曾經自己治下的百姓耍威風嗎？

  灑然一笑，回道：「先前犯了錯嘛，好在陛下寬宏，非但不以為罪，反而恤安氏鎮守涼州勞苦功高，得以遷關中、居住於京畿之地，只不過往後很難有機會再回來看看了。」

  還是要飾一下的……

  一個酒鋪掌柜從店鋪中小跑出來，手裡拎著一個酒罈子、一個酒碗，到了近前攔住安元壽去路，先鞠躬一禮，而後斟了一碗酒遞到安元壽麵前：「還請大帥飲了這碗酒，此去長安一路順遂，公侯萬代！」

  安元壽一愣，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酒碗，忽然心中、雙目泛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