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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31章 安氏遷
【九一八!九一八!】
安元壽披著一件大氅行走在番和城中,到都是戰火肆之後的滿目瘡痍,雪雖已停,星月無,腳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數萬人馬蝟集於城池之中,居然無人組織清掃積雪……
輕輕嘆一口氣,滿腔落寞。
當初從父親手上接過右驍衛,為了儘快掌握這支軍隊,由安氏族人不斷安、滲,雖然最終使得右驍衛上下一心、聽命行事,卻也因此使得整支軍隊士氣低迷、戰力低下,否則也不會被程咬金一擊即潰。
事已至此,或許舉族遷已經是一個不錯的結果,若是繼續棧不去,反倒會導致右驍衛的腐敗加劇,最終到更為嚴重的打擊……
回到府邸,擺手拒絕了親兵通稟,邁步進了大門。
闔府上下一片靜寂,往來行走的僕人各個滿面憂慮、垂頭喪氣,瀰漫著一衰敗之氣。
到了正堂之外,聽到夫人與兒子在說話,似乎是商量著過年之時如何祭祀先祖,頓時讓安元壽心裡如針扎一般……
若非他野心膨脹、判斷錯誤,何至於陷此等困境? (5,0);
安氏一族在姑臧生活百年,祖墳皆在彼,現如今年節之時卻不能親至墳前跪拜祭奠,只能在這偏僻苦寒的番和城燒幾張紙、點幾炷香,遙寄哀思……
不孝啊。
安元壽心沉重的走堂,翟六娘與安神皆起相迎,翟六娘上前接過其下的大氅放在一旁,倒了一杯熱茶放在他手裡,關切問道:「晚上這麼冷,郎君去了何?」
安元壽喝了口熱茶,暖了一些,悶聲道:「閒來無事,就是在城中走走。」
番和城大抵是他這輩子最後駐足的河西城池了,等到遷關中,這輩子大概也再不能踏足生他、養他的河西之地。
心既是悲涼、又是憤懣,忍不住捶了一下邊案幾,恨聲道:「我也是於國有功的啊!他李承乾怎能如此對我?」
安氏有勇猛之統,他從小便表現出天賦異稟,「聚壤為陣,懷軍伍之心;裂帛旗,早習兵戈之用」,小小年紀便聲名鵲起,因此得到秦王之關注,得以進秦王府擔任「庫真」,「隸親事府,執守衛、陪從、鞍馬諸事」,簡而言之,就是秦王邊的武裝侍衛,親兵部曲!
「玄武門之夜」,安元壽奉命駐守嘉猷門。 (5,0);
嘉猷門在掖庭出太極宮之要隘,是太極宮西側距離玄武門最近的一宮門,而當時「秦王府在西」,也就是說,秦王府的部隊不僅可以由嘉猷門源源不斷進太極宮,匯合城北的軍隊夾擊玄武門,更是太極宮通往秦王府的要道。
薛萬徹嚷嚷著要洗秦王府為李建報仇,就是想要由此門出掖庭,殺向秦王府——「萬徹鼓譟攻秦府,秦府將士大懼」。
由此可知安元壽的任務何等重要。
大事抵頂、論功行賞,「爵祿枚設,先酬攝甲之勞,賞命所加,用答被荊之績,特拜右千牛備」,一躍而為親兵衛隊的二把手。
兩個月後,頡利可汗率眾十餘萬來襲,一直打到渭水北岸,當時李二陛下登基不久、基未穩,只能忍辱負重向突厥議和,花錢買平安。
談判之時,突厥使者請屏退左右,李二陛下獨留安元壽一人在側護衛……寵信至此。
按說以此等資歷、寵信,安元壽的仕途必將一帆風順、前途無量。
孰料其父病故,回鄉守喪三年;剛出孝期,太夫人病重,不得不「帶就養」回家照顧,其後太夫人去世,又是一守喪……最終不得返回長安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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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夢想著回去長安都想瘋了!
尤其是房俊等年青一代迅速崛起,愈發讓他覺得時不我與,如若他在長安,這種種青雲直上的路徑便大多歸於他一,時至今日登閣拜相又有何難?
但現在,他終於得到了回歸長安的機會,且是「永久」,他又捨不得離開生他養他的河西了……
……
翌日清晨,安元壽剛剛從被窩裡爬起來,便見到翟六娘快步前來,低聲道:「夫君快快起床洗漱,宮裡傳旨的天使來了。」
安元壽趕洗漱,又穿上袍,這才在諸子簇擁之中來到正堂,拜見天使,設置香案接旨。
聖旨上先是肯定了其父右武侯大將軍、涼國公安興貴的功績,話鋒一轉,提及太宗皇帝對安元壽之寵信、重用,又訓斥了安元壽繼任以來囂張跋扈、行事乖張,不恤涼州之民生、盤剝嚴重,致使百姓生活困苦,不遵行朝廷之法度,擅自出兵、罔顧君臣大義,念及安氏兩代之功,不忍以謀逆降罪,故而嚴令闔族遷於盩厔縣,就近京畿、以為觀測,不使其自甘墮落、重蹈覆轍……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頭上由「涼國公」降下來的「番和郡公」,也並未褫奪,甚至就連「右驍衛大將軍」的職務也未曾罷免,看來是給他留著一個虛弦了,以便於空領一份俸祿,以彰顯陛下之寬宏。 (5,0);
安元壽覺得也還行,至於盩厔之地他並無太多了解,想著既然是京畿之地、京兆府下轄,總不會太差吧?
左右遷關中也不是去福的,好一點差一點無所謂,只能能安立命就好,想要安氏再度興旺,不僅需要自之努力,更需要時局之際遇,苛求不得……
旨意宣讀完畢,安元壽將一塊祖傳的玉佩送給這位監,拉著其去了室,奉茶之後,問道:「陛下寬宏,安氏上下激涕零,只是不知我那兄弟安忠敬現在何,是否一併隨同前往關中?」
他必須把安忠敬弄出來,問清楚到底發生何事,最重要是那些安氏累世積攢之錢帛去了何?
沒有錢,遷關中以後如何生存?
當真舉族上下面朝黃土背朝天,返璞歸真做一個耕讀傳家之地主?
監道:「安忠敬被抓捕之罪名乃是『意圖謀逆』,但現在陛下已經赦免安氏所有之罪責,安氏上下清白如水,安忠敬自然也已無罪。」
當然,安忠敬僅只是法理之上無罪而已,至於程咬金是否放人、何時放人,誰也沒法保證。
安元壽點點頭,又問:「卻不知陛下對於程咬金如何置?」 (5,0);
監道:「調任左武衛將軍、瑯琊郡公牛進達為右驍衛大將軍,盧國公繼續坐鎮姑臧,配合武威郡推廣棉花種植。」
「嗯?」
安元壽先是一愣,繼而臆暢然、仰頭大笑:「哈哈哈……」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自然知道程咬金之所以針對安氏甚至不惜起兵猛攻,必然是了陛下之暗示,只要懲戒安氏便可回歸長安,現在程咬金一腔夢想化作泡影,還得老老實實留在河西……推廣棉花?實在是大快人心!
「陛下可曾有吩咐,安氏需在何時啟程?」
「安氏犯錯,予以懲戒乃應有之義,但安氏乃大族,族人千上萬,若倉促行必然人心慌導致一些不必要之折損,陛下寬宏仁德,豈能眼見此等人間慘劇?故而並未有明確之日期。但咱家斗膽說一句,還是儘早啟程為好,以免朝中史彈劾攻訐,平生事端。」
「陛下寬仁,下臣激涕零、悔不當初!今日便陸續遷往關中,下臣第一個啟程!」
安元壽雖然站錯隊、做錯選擇,但素來是個殺伐果斷的將才,既然事已經不可逆轉,那就不能繼續留在河西棧不去,既不給予朝中史彈劾攻訐之口實,更不讓陛下本就不滿的緒加柴添火。 (5,0);
監欣然道:「咱家自會據實回稟陛下。」
收了好,在不扭曲事實的況下,自然也給說幾句好話……
……
當天下午,安元壽便簡單收拾一下行李,帶著十幾個打前站的族人從番和城出發,奔赴長安。而番和城中則留下翟六娘以及幾個兒子,一邊安族人、一邊準備瑣事,待到年後再陸續啟程。
翟六娘的智謀、威在安氏族人當中俱是不弱,足以擔當此重任。
只不過驟然離開生養之土地,遷關中那等陌生之地,族中上下一片愁雲慘澹……
*****
甘州衙署,溫暖如春、茶香氤氳。
裴行儉捧著茶杯立於輿圖之前,目從紫山口、氂牛河、當拉山、閣川驛等一路掠過,最終停留在邏些城,劍眉蹙、有些焦慮。
「大都護可是為論欽陵之長驅直而擔憂?」
旁邊,蘇良嗣也捧著茶杯,小聲詢問。
裴行儉喝口茶水,頷首道:「冬日之高原你也見識了,大雪封山、道路湮沒,就算咱們全力補給也是寸步難行。此等形之下,論欽陵卻不管不顧長驅直,一頭扎進當拉山,兵鋒直指閣川驛,只需再進一步,邏些城近在咫尺……可到那時候,他也將進死地,贊普的部隊會將他徹底圍死在閣川驛,皆是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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