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不在乎被人知道。
裴浚頷首示意進來。
恰在這時,柳海也領著張茵茵進殿。
“萬歲爺,該用晚膳了,您瞧著,可擺膳?”
裴浚確實有些了,便點頭,“擺下吧。”
張茵茵看了一眼立在案前的寧,大大方方領著侍將十二樣菜肴擺在東窗下的八仙桌,裴浚這邊已起繞出案來凈手,張茵茵很有眼力勁,順帶又要來遞帕子,裴浚沒接的帕子,柳海福至心靈立即奉上手巾,裴浚拭干凈水漬,這才往八仙桌落座。
帝王每一頓飲食均有小使當場試菜,裴浚不急著筷,而是看向寧,
“給朕瞧一瞧。”
李寧雙手將譯好的《論語》奉上,站在他側不遠。
距離很近,裴浚也沒覺得不合適,好像本該站那。
裴浚看不懂波斯語,卻發現寧寫波斯文字跡很好看,那蚯蚓一般的線條無比,比的楷書好看太多。
“先擱在朕這,回頭遣人送去鴻臚寺給你父親過目,待他校對完畢,你再拿去經廠刻印,怎麼印,能否印,該印多,如何發行,你自己拿主意,此事經你手,由你全權負責,可有疑慮?”
這意味著要寧要開始獨當一面了。
一力撲面而來。
寧張又興,笑著道,“臣領命。”
裴浚將書冊擱在一旁,又凈了一遍手,這才開始用膳。
大約是膳食太盛,裴浚第一筷還不知從哪道菜手,張茵茵立即便遙指正中那道蘇造,
“今個兒這道按照您的吩咐放了些醬料,也沒那麼油膩了,萬歲爺可嘗一嘗口味。”
這句話門道可多著呢。
寧何時見裴浚在吃食上下功夫,他能對張茵茵做的菜給與意見已經很難得了。
寧不可否認心里有些吃味。
柳海這邊將那道蘇造布至裴浚跟前,他筷子剛拾起,瞥見寧還未走,又停下來問,
“還有事?”
寧雙頰緋紅,眼神綿綿著他,輕聲問,
“陛下,臣這幾日告病,有兩夜是張姐姐替我當的值,臣勞煩了姐姐,心里過意不去,想補回來。”
今夜是張茵茵的值,而張茵茵已連著夜值兩日了,寧想跟換班,盼著裴浚能留。
想他了。
張茵茵心里自然是不愿的,別說兩夜便是夜夜守在這,也心甘愿,可很聰明,沒有急著辯解,而是等著看皇帝的反應。
可惜裴浚的反應讓寧失了,他平和看著,
“了就去用膳,今夜不是你當值,早些回去歇著。”
寧失落地退出了書房,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來,可就是管不住。
不喜歡別的人靠近他,心里難,突突地疼。
喜歡一個人都這樣嗎?
還是錯了?
寧茫然出了養心殿。
張茵茵看著寧的背影暗暗有了信心。
裴浚這邊用完膳,手持寧那冊譯書,慢慢在東窗下踱步。
張茵茵領著人將余下的菜肴撤下去了,又親自給裴浚奉茶,裴浚看都沒看一眼,只道,“擱著吧。”
張茵茵便將茶盞擱在炕床上的小案,大約不小心灑了一滴水漬在地上,跪下去拭。
前的人向來訓練有素,別說是灑一水漬便是杯盞晃一晃均是大忌,是以裴浚側過眸去瞧,這一眼好巧不巧落在脖頸,從他的角度能看到雪白圓領下的一抹春。
裴浚銳眸微瞇,一好笑涌上心頭,他慢慢將手中的書冊擱下,干脆提著蔽膝坐下,整暇看著。
張茵茵余察覺到他的打量,紅著臉含帶怯起告罪,“臣失儀了,還請陛下恕罪。”
裴浚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那卷書冊,毫不避諱地看著,“張....?”
“張茵茵,”張茵茵心跳加快,慌忙稟道,“臣閨名茵茵,‘幸對清風皓月,苔茵展,云幕高張’的茵。”
他角明明掛著笑,卻有一種不敢仰的威儀。
就在張茵茵心里仰慕之至時,他嗓音如薄薄的鋒刃斬下,“張茵茵,你怎麼不干脆了給朕瞧呢?”
腦門如被人狠狠敲了一記,張茵茵臉騰的一下脹紅,慌忙撲跪在地,“陛下恕罪,臣沒有,臣....”試圖狡辯可對上那雙寒芒般的眼,渾抖如篩糠,愣是半個字都不敢多說。
裴浚執著茶盞,還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語氣,“你可知朕的后宮有多子?”
張茵茵想了想,敬畏地著他答,“想必不下二千人。”
裴浚漆黑的目沉淀著幽澤,“沒錯,先帝朝后宮子共有五千四百人,朕裁撤一半,如今剩兩千三百七十余人。”他語氣帶著悠揚的腔調,“你說朕什麼人沒見過?”
言下之意是瞧不上這等作派。
張茵茵臉白如薄紙,絕地閉上眼,磕頭如搗蒜,
“臣錯了,臣不知好歹,還請陛下恕罪!”
“出去。”裴浚將那盞茶給倒了。
張茵茵撞墻的心思都有,挪著膝蓋慌忙往外退,直到退出珠簾,這才愧難當地起,理了理袍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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