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春,嚴大強坐在自家的客廳的沙發上,眼睛直楞楞的看著墻上掛著的全家福,這張全家福到底是什麼時候照的,嚴大強仔細回憶著,可他總是想不起來。
中間坐著自己的娘,老娘頭發墨黑墨黑的,應該年紀還不大吧,可好像哪里不對,對了這最小的崽子應該是南南的小兒子恩茗吧,好像有八九歲這麼大了。
那老娘應該有一百歲了吧,也不對,娘是一百歲的時候沒的,自己可是牢牢記住這個歲數呢。
娘一百歲沒的,那麼自己幾歲了,嗯,娘是二十歲生自己的,那自己應該是八十歲,嚴大強終于想起來自己已經八十歲了。
“嚴將,中午想吃什麼?”一個中年人走過來問自己。
“你是誰啊,怎麼會在我家。”嚴大強問。
“我是荷花啊,來你家做阿姨的啊,你咋又忘記了。”荷花笑著回答道。
“哦,荷花,你是我弟媳婦。”嚴大強點點頭。
“不是,你弟媳婦翠花,回老家去了。”荷花說道。
“對啊,都走了,都走了,薛瑛呢,薛瑛呢。”嚴大強忽然記起自己的媳婦了。
“薛醫生啊,在外面遛彎,馬上就回來了。”荷花說著為嚴大強泡了一壺茶,遞上報紙和眼鏡,就去廚房做飯了。
荷花是嚴黨為父母請來的阿姨,荷花的男人原本是在黨的建筑公司干活的,整個建筑公司就他男人最老實,一天到晚蒙頭干活,卻總是被人欺負。
直到有一天他的安全帽被人搶了,然后好巧不巧的又被一塊磚頭砸傷,嚴黨才知道自己的建筑公司還有這號人,而他們一家人因為頂梁柱傷,收也大打折扣,都快養不活自己了。
還有他媳婦荷花一副勤勞能干的樣子,讓嚴黨起了惻之心,這才讓他的媳婦來家里幫著做點家務,陪伴自家的爹娘。
原本只是試用,干得不好就給點錢打發了,沒想到荷花對待嚴大強和薛瑛,有點像翠花對待嚴的樣子,這樣一來,嚴黨徹底把這個人給留下了。
為了讓安心在這里干活,嚴黨還讓荷花的二個兒子也來了建筑公司干活,當然,那個搶他男人安全帽的人不但被開除,還面臨著故意傷人罪的判決。
這一切的一切不但是為了殺儆猴,更是為了安荷花,讓能安安心心的在自己家里陪伴兩老,實在是嚴大強自從徹底退下來,人就變得有些遲鈍了。
嚴大強戴上眼睛,拿起報紙看了起來,只是看來看去,他都看不到他想看的東西,葉家葉仁那個老家伙怎麼不在報紙上發表他的論文了。
還有南南的軍服廠這個月怎麼沒有報道,到底做完了多軍服,完了多任務,一張報紙被嚴大強翻來覆去的看,幾乎要翻爛了都沒有找到。
既然找不到,那就讓他的警衛員來找,嚴大強大聲呼喚起來:“保民,保民,進來。”
大聲呼了幾聲,都沒有人進來喊報告,好像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保民了,到哪里去了,看來這個小子要好好修理修理了。
“老嚴,你怎麼又發脾氣了。”邊上傳來一個人的聲音。
嚴大強轉頭一看,樂開了:“媳婦,你回來了,吃午飯了沒有。”
薛瑛點點頭,才吃過的早飯。
“你看看誰來了,我今天看到胡大壯了,他小閨帶著他在門口遛彎呢。”薛瑛指著站在自家門口的兩個人說道。
胡大壯,嚴大強覺得這個名字好悉,他揚了揚手道:“走,去看看。”
“嚴將,我來了,你還出去看啥啊。”胡大壯在胡麗莎的攙扶下,慢慢的走到了嚴大強的跟前。
胡麗莎連忙略微彎腰,恭敬的喊道:“嚴叔叔好,薛阿姨好。”
這個小姑娘真懂禮貌,不錯不錯,嚴大強掃了胡麗莎一眼,心里對的印象不錯。
“胡副將,是你啊。”嚴大強忽然指著胡大壯說道。
“是我,嚴將,你還好嗎?”胡大壯問。
胡大壯被抓進去后,就承認了他的錯誤,好在胡大壯不是主謀,而他的大閨胡麗晶就逃不料牢底坐穿的待遇了。
最后雖然沒有被開除軍-籍,更沒有被擼掉將的頭銜,那是因為這些功勞是他當年用命換來的,不能因為一個錯誤而抹殺了真正的軍功。
但他也被強迫提前退了下來,腦子不好就在家里拿著津養養花溜溜鳥,別有事沒事的再被人當槍使了。
至于胡麗莎,也決定在自己的家鄉發展了,考上了一個學校的圖書館管理員職位,就準備待在父母邊伺候著,等兩老歸西,也就混吃等死了。
看到嚴大強睡不睡醒不醒的樣子,胡大壯搖搖頭,心里有些悲哀,對于嚴大強,他心里已經沒有任何記恨了。
“嚴將,還是你的福氣好啊,我也算是看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不強求,好好養著吧,我走了。”
嚴大強看著胡麗莎攙扶著胡大壯離去的背影,腦子似乎有什麼閃過,但還是沒有抓住。
“薛瑛,我覺得有些累,想去睡一會。”嚴大強忽然說道。
“荷花,荷花,麻煩你將老爺子送到房間去,老爺子想睡了。”薛瑛想攙扶嚴大強起來,卻力不從心,只能喚著荷花,讓出來幫忙。
荷花連忙從廚房里跑了出來,將嚴大強一把抱了起來,放到床上,還小心的蓋上了被子。
嚴大強睡著了,他還輕微的打起了呼嚕,只是呼嚕打了一陣就沒有聲響了,覺到自己的脖頸有些疼,還調整了一下姿勢。
嗯,兩腳腳放平,兩手放在前,這樣的姿勢就舒服多了,嚴大強又進了睡眠狀態,呼吸也變得幽深綿長。
“,我回來了,午飯做好了吧。”孫子嚴烽今天下午要去相親,所以中午回來換套服,順便吃個午飯。
“你這個小子,午飯馬上好了,先去洗手,幫忙端菜,對了,你爺爺應該醒了吧,去把你爺爺出來,要吃飯了。”薛瑛笑罵道。
“唉,我知道了。”
嚴烽連忙去廚房洗干凈了手,又把飯菜給端了出來,然后進了嚴大強的房間,坐在老爺子的邊上,輕聲喊道:“爺爺,快醒過來,我們要吃午飯了,對了,我還幫你買了燒刀子呢,可別告訴。”
嚴烽往門外看了一眼,見沒有注意到這里,連忙從夾克衫的口袋里出一瓶白酒,獻寶似的說道。
“爺爺,爺爺,別睡了,該吃午飯了,再睡晚上睡不著了。”嚴烽又推了推嚴大強。
見嚴大強還是沒有,一不安的覺涌上心頭,他出了手,往嚴大強的鼻孔下面探去,久久的都沒有呼吸的氣流。
“爺爺,爺爺你到底怎麼了啊,你快醒醒啊。”嚴烽忽然吼了起來。
這一聲吼把飯廳里正在盛飯的薛瑛給嚇了一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手里的飯碗吧嗒一聲,掉在了瓷磚地面上,飯碗碎兩半,并沒有散開,被一大坨米飯著。
荷花見勢不妙,連忙一個箭步上去扶住了搖搖墜的薛瑛,帶著踉踉蹌蹌要往房間里撲的薛瑛走進了房間。
嚴大強面目慈祥的睡在床上,角還帶著微笑,似乎還沉浸在好的夢境里沒有清醒,薛瑛坐在床邊,抖的手上了嚴大強的臉,冰冷冰冷的,沒有了毫的溫度。
“嚴烽,去打電話,告訴你爸爸媽媽,還有你大伯他們,你爺爺走了,年九十歲。”薛瑛低沉著嗓門說道。
嚴烽頂著一腦門的汗水和淚水,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翻找著通訊錄,平時他都不愿意跟父母聯系,所以連他們的手機號碼都記不住。
這一次,這個時候,他撥打出去的時候,手機號碼被他牢牢的記在了心里。
“嚴烽啊,你這個小子,是不是沒錢了,說吧,要多?”手機里傳出了嚴黨的調笑聲。
“爸爸,爺爺走了。”嚴烽哽咽著說道。
嚴黨嚇了一大跳,他今天早晨還跟葉塵兒說,晚上要去父母家吃飯呢,怎麼可能這麼突然就走了。
“嚴烽,嚴烽,你不會嚇你老爸我吧,別開玩笑,我馬上跟你媽過來,塵兒,塵兒,別洗服了,快走,老爺子不行了,我們要送他去醫院。”嚴黨有些六神無主。
“喂,嚴烽,你跟我說清楚,到底怎麼個況。”葉塵兒搶過嚴黨手里的電話,著急的問道。
“媽,讓我去爺爺吃飯,爺爺睡著了,也不,然后就讓我告訴你們,爺爺走了,年九十歲,對了還有要給大伯打電話。”嚴烽說完就掛了電話,他還要打給大伯呢。
嚴國正在往家里趕,他一早就接到嚴小南的電話,讓他快回家看看嚴大強,可惜早上有很多事要理,他抓時間,理完最后一個才往家里跑。
忽然嚴國心里有種不妙的覺,手里的電話響了,他連忙接了起來,話筒里傳來的嚴峰有些哽咽的聲音:“大伯,快回來,爺爺走了。”
嚴國呆愣片刻,想到嚴小南的話:“大哥,快回家去看看你爸爸。”
嚴國知道嚴小南是知道某些天機的,但天機不可泄,就這句話可能還會給嚴小南帶來災難,可還是義無反顧的說了出來。
可自己在干嘛,自己還在干那些可有可無的事,嚴國忽然舉起雙手,給自己的臉上來了十幾個掌。
保國嚇得說話都打擱楞了:“國哥,我,我們快,快回去看,看嚴將吧。”
嚴國連忙上了車,閉上眼睛極力控制自己想要揍死自己的緒,然后撥打了一個電話給華立,讓馬上帶著孩子來大院。
車子開出來賽車的速度,保國已經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個紅燈了,有驚無險的回到了大院,車子還未停穩,嚴國就沖了出去。
等嚴國沖進去后,看到嚴黨和葉塵兒,已經開著布置靈堂了,而薛瑛更是坐在嚴大強的邊,不言不語。
嚴峰和荷花則不知道干啥好,一會兒走過來,一會兒走過去,臉上都帶著迷茫,不是準備吃午飯了嗎,怎麼會這樣。
嚴峰忽然跑進廚房,他覺得自己好好,一連干了三碗飯,才覺得自己好像吃飽了,好像又沒有吃過。
葉塵兒被嚴峰的舉給嚇壞了,知道嚴峰從小就喜歡跟著爺爺,現在爺爺忽然離開了,嚴峰有些接不了。
一個星期后,嚴大強的囑被宣讀了,夫妻兩個一戎馬生活,本就沒有什麼積蓄,所有的積蓄不是嚴國給的,就是嚴黨孝敬的。
給的時候不是很多,但經不住長年累月的給,所以他們的積蓄是非常龐大的,足足有二百萬之多。
嚴大強卻把這二百萬分了三份,一份給薛瑛,那是保障晚年生活的重要來源,其實嚴大強想多了,無論是華立還是葉塵兒,都是有教養的媳婦,絕對不會做出拋棄或者待婆婆的事的。
一份給嚴小南,他明知道嚴小南不缺錢,卻還是堅持要給,只是想告訴,在大伯的心中,嚴小南是占據很大一個位置的。
一份就獻給慈善機構吧,這個世界還有很多需要幫助的人,雖然那些人不知道幫助自己的是誰,但這不妨礙嚴大強要獻上這份心。
春去秋來,一轉眼天氣就涼了,冬至的時候,薛瑛帶著嚴大強的骨灰,在兒子媳婦孫子孫的陪同下,踏上了去蘑菇村的道路。
看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嚴黨就知道,這次送母親過去,是不會再回來了,蘑菇村有翠花嬸子和嚴小強叔叔在,母親過去至也有個伴。
再說,葉落歸,父親已經回去了,母親當然要陪伴在他邊的,這次父親離開,他們沒有通知任何人,這也是遵父親的囑。
人死如燈滅,滅了就滅了,哪里還需要大張旗鼓的浪費銀子,有這些錢,不如多做善事。
還有,嚴大強最后的一句囑就是要回家,回到那個生他養他的老家去,他陪伴母親的日子太了,以后就一直陪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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