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禧垂眸,藏了真話,講假話,“你娶權富家的小姐,嫁妝多,周阿姨說,分我一半。”
周京臣表又恢復了森,“憑什麼分你一半?”
“做我的嫁妝。”
“賣哥求財,是吧。”他鷙得駭人,“你智商和形象,嫁什麼嫁?在周家當老姑娘,嫁不出。”
沮喪。
周京臣眼中,要腦子沒腦子,要模樣沒模樣...
是了。
他接的人,即使是不見的地下,也萬里挑一的漂亮,談吐優雅,彷彿一顆大桃,不似,稚發的青蘋果。
自然嫌棄。
“我明天去學校,給班主任你的手機號。”
“好啊。”周京臣涼浸浸笑了一聲,“包括微信。”
撇開頭。
凝視窗外的街景。
“老張,停車。”他下令。
司機剎車,解了鎖。
周京臣推門,“下去。”
程禧賭氣,他不留,才不賴著,自古英雄出,有魄力。
只是下了車,後悔了。
手機、書包、錢包擱在車廂了,不得不走回家。
“周公子...”司機擔憂,“禧兒小姐一個人安全嗎。”
“不是猖狂嗎,一則,盼著嫁人,二則,兼職紅娘。如此厲害,你擔憂什麼?”
罵歸罵,周京臣不聲瞥後視鏡,“距離老宅多遠。”
“兩公里。”
他闔目,面孔深沉,“讓走。”
程禧進老宅,是七點鐘。
周淮康夫婦在餐桌等。
“禧兒,我囑咐過你,不能吃冷飲!你吃,還央求哥哥替你瞞著我!”
一懵。
周京臣太歹毒了,坑。
“我沒吃...”委屈,“哥哥把我丟路上了,不管我了,我一分錢沒有。”
周夫人一聽,瞪周京臣,“你丟幹什麼?”
“懲罰。”他不疾不徐,“您問,撒沒撒謊。”
程禧梗脖子,“沒撒。”
“沒撒?”周京臣更歹毒了,“和班主任造謠您住——”
“祝您青春永駐。”撞開周京臣,擋在他與周夫人之間,“我同學說,阿姨越來越年輕了,同學媽媽羨慕您保養好。”
“保養是一方面,關鍵是天生麗質。”周夫人高興,自己面頰,“我三十多歲的時候,很有風韻,你周叔叔有一次喝醉了,拉著我手,直勾勾的,韻寧,你真...”
“行了!”周淮康打斷,周夫人一貫是不害臊的,大方,時髦,浪漫;他斂,莊重,不願曝私給兒。
“什麼祝您青春永駐。”周京臣拆臺,“分明是造謠您——”
“我同學猜您四十五歲了。”程禧手心冒汗,挽著周夫人胳膊,“我生氣了,我大吼,阿姨四十歲!全班都信了。”
周夫人爽上天了,“我今年五十四歲了呢。”
“阿姨,不像。”
“不像吧?”周夫人春風滿面,“SKP有一家容院,燻蒸有效果,你暑假陪我去,咱倆一人充一個卡。”
程禧不敢鬆懈,警惕著後的周京臣,“我歲數小,蒸不了。”
“可以補水保溼啊。”周夫人觀察,“你面板是,隨你母親了。以後上大學,你染髮,燙髮,喝酒...阿姨由著你,不過,向阿姨彙報,阿姨有知權。”
誇周夫人麗,有氣質,夫妻恩...周夫人馬上忘了正事,態度也和藹寬容了。
席間,周淮康父子聊了一會兒工作,又聊起相親,周夫人話,“禧兒大學不允許擅自談,現在的男生心思重,尤其外省的,為了在本市紮,娶個有房、孃家有實力的太太,鬥三十年!周家有權有錢,你是那些男生的香餑餑——”
程禧點頭。
周夫人是放心的,禧兒溫順,沒心眼,誠實...
“禧兒喜歡什麼型別的小夥子?”
周淮康夾了一塊糖醋排骨,老老實實咬,“喜歡,偉大的。”
“軍?刑警?”
看對面的周京臣,憾是,沒資格靠近他,他,甚至怕洩,怕這段酸酸甜甜的懷春心事,浮出水面,遭人譏諷,一朵野花,攀了高山之巔的雪雲。
“刑警...”敷衍周淮康。
周京臣著勺子,撥弄碗裡的米粒,一張臉喜怒不辨。
“我周家的小姐起碼配一個刑警隊長,你周叔叔扶持他,十年升副局,十五年升正局,禧兒未來是局長夫人。”周夫人得意,將話題拋給周京臣,“方家斌哥兒的朋友懷孕了,方老太爺琢磨了名字,孫兒方墨,孫方硯,方家有子嗣了,你抓。”
程禧咬著筷子頭,心神不寧。
催婚了。
周夫人年年催,周京臣年年搪塞,有方大斌這個‘榜樣’,周夫人徹底發癲了,估計會月月催,比月經準時。
“我不圖你生幾個,就生一個。”周夫人哀求周京臣,“是孫兒名宣紙,孫硃砂。”
“太拗口了。”周淮康解圍,他支援周京臣搞事業,風華正茂的年紀應該在商場大展宏圖,而不是兒長,“孫小毫。”
周夫人一愣,“什麼講究?”
“筆有狼毫,羊毫...筆尖有,小毫。筆墨紙硯人人知道,不稀奇了。”
周京臣不笑。
“你們父子聯手氣我!”周夫人摔了筷子,不吃了,“禧兒,上樓!我輔導你功課。”
瞧熱鬧的程禧愣了。
無辜躺槍。
周京臣若無其事瞟,繼續喝粥。
“哥哥。”繞過他椅子,小聲求助。
他不理。
“你救我...”焦慮。
“禧兒!”周夫人督促,“你磨蹭什麼!”
跟著上樓。
周夫人不擅長文化課,稍稍擅長藝,程禧彈琵琶,唱評彈,周夫人一板一眼糾正,“跑調了,你人在北方,你音調去北極啊?”
程禧重唱。
“發音錯了,舌尖捲翹。”
含著淚,重唱。
“指法不標準。”周夫人火冒三丈,“幾天沒練習了?”
周京臣在樓梯口一拐彎,程禧可憐抱著琵琶,一邊掉淚,一邊彈唱。
眼尾和鼻尖仿若塗了一點硃砂,晚霞的紅。
他進屋,“當務之急是高考,我先輔導文化課。”
送完周夫人出門,周京臣慢條斯理返回,他昨晚沒住老宅,不曉得比賽績,翻開桌上的複賽證書,是踩線晉級。
八歲參賽,兒組、年組、年組,從未失誤,打擊不小。
“戰場沒有百戰百勝,輸與贏,皆是人生常態。”他勸。
“你輸過嗎?”
“輸過。”
程禧詫異,“輸誰了。”
“葉柏南。”
葉柏南...
迷茫。
“‘南周北葉’的葉柏南。”周京臣向,“在學校沒聽過嗎。”
校長和招生主任倒是提過,高三有一個‘特長班’,是‘八班’,給清北定向培養人才,每個月邀請航天、IT、金融行業的頂級專家座談講課,傳言四月底請了葉柏南。
“奧數競賽,我輸多,他贏多。理領域的專利,他有三項,我有一項。”
“專利?”申報專利的難度,超過考試的難度了。
程禧恍惚嘆氣,聰明的,真聰明,笨的,真笨。
腳。
“腳怎麼了。”
“我跳舞崴了。”
又走了一路,痛上加痛。
周京臣去隔壁取了膏藥,畢竟是小姑娘的腳,他顧忌分寸,沒幫敷,只遞給。
程禧的腳型瘦而窄,低著頭,燈昏黃,照在睫上,淺淺的暗影,梳馬尾沒有碎髮,額頭和鬢角飽滿整齊,是長輩們最喜歡的清秀潔淨的風。
他腔一陣煩躁。
無法形容,無法釋放。
悶堵。
灼燒。
他皺眉,起。
“哥哥,你保。”程禧喊他,“周阿姨住ICU...別出賣我。”
周京臣沒回頭,“取決於我心。”
從臥室出來,他扯了襯領,倚著牆,點燃一支菸。
許久不菸了,肺管子嗆了一口。
苦的,麻的。
他仰頭,結一頂,一,煙燃盡了,周京臣掐了煙,如同掐了那一簇火焰,收拾了換洗,去保姆房吩咐何姨,“我近期不回老宅了。”
“公司有什麼麻煩嗎?”何姨鄭重,“您一直忙,這半年剛回來住,又不回了?”
周京臣不答覆,消失在玄關。
第二天早晨,程禧下樓,周淮康夫婦在客廳商量,“禧兒學金融吧,京臣選了三所大學,週末去考察宿舍和食堂,在本地讀。”
“禧兒子,又單純,獨自在外地四年,咱們不踏實。”
“心野了,管教不住了。”周夫人另有打算,“畢業,相親,結婚,我一手掌控。無論是禧兒,是京臣,必須服從我安排。”
......
學校大門掛了橫幅,高一的學妹擔任迎賓,男同學拎了一套蛋灌餅,一份豆漿油條,在門口招呼程禧,“吃什麼?”
“吃你滾開!”叉腰。
“不滾。”男同學土味話,“你是風兒,我是沙。你負責刮,我負責迷眼。”
“我是你太。”程禧往裡走。
“小東西...”男同學樂呵呵追上,“和我玩角扮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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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高二鼓樂隊在場開始列隊奏樂,一輛黑商務轎車緩緩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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