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八點,罌粟輕敲開夜總會的豪華VIP包廂門時,裏麵早已經一片燈紅酒綠。
罌粟被撲鼻而來一曖昧煙酒的味道熏得一陣腦袋發暈。
長這麽大,雖然經常跟隨楚行出夜總會,卻基本沒有怎麽在這種場合陪過客人。往常每次來這些地方都是來聽公務匯報,坐在楚行邊,每次都得以狐假虎威地被好茶好瓜果地伺候著。像今天這種會客,楚行以往都是帶離枝同行的居多。
楚行常說離枝長袖善舞,看人眼順人的本事比罌粟要玲瓏許多。再加上比罌粟大三歲,又長相溫婉,舉手投足皆是風,單是坐在那裏給人敬酒,都比罌粟看著要賞心悅目。因此離枝跟罌粟此前本來各有分工,離枝主要負責對外公關和談判,罌粟負責新人管理事務,等到後來罌粟的權力被劃給了離枝,就是另外說的事了。
像今晚這種靡挑逗的場合,罌粟隻在兩年多前參加過一次。那一次楚行隻是讓負責倒酒,結果沒想到罌粟連酒都沒有倒好,手腕不小心一抖,半杯紅酒便全都倒在了對方的大上。幸而那位傳說中笑裏藏刀的角與楚行深厚,雖然罌粟沒有被對方問責,但自那以後楚行就再也不把拖出來陪客,並且還附贈給罌粟兩個字,簡單明了卻令記憶深刻:丟人。
因此今天上午楚行派人過來給送晚裝時,罌粟把服拿在手裏看了看,說:“這種事應該離枝去做,你送錯了沒有?”
“楚隻提了您,沒有提離枝小姐。說是晚上要跟崔家那位吃飯,崔家當家和崔爺也會在。楚說他先去,然後您八點自己去那裏。”
罌粟想了想,問:“他說這話的時候臉怎樣?”
“楚正在打球,看起來心不算太差。”
包廂四男八,四排長沙發坐得滿滿當當。裏麵調笑聲杯聲聲聲耳,見有人推開門,都稍稍靜了一靜。楚行斜倚在沙發裏,襟半開地被兩名人簇擁著,手中還著一截纖細皓腕,見到進來,招招手過去:“怎麽來得這麽慢?”
罌粟走過去,一邊看看牆上的鍾表,確實是八點沒錯。但楚行這麽問,也隻好答:“路上堵車,晚了一會兒。”然後轉過,恭恭順順地挨個,“崔先生,崔爺。”
對方的兩隻眼珠定在上,看了一會兒才嗬嗬笑出兩聲:“這位就是罌粟小姐?長得很是漂亮甜嘛。”
楚行稍稍直起,在燈底下仔細打量了罌粟一眼:“甜?十年前剛進楚家那會兒倒確實算憨可,現在還不就是一副涼薄倔強相。”
“我瞅著也甜!楚你還說那位離枝小姐是楚家最好看的,我瞧著這罌粟的姿才是半分不讓嘛。”一旁崔誌新,一邊推開手邊兩個俏人,指著空出來的沙發位,笑著同罌粟道,“看看你家楚都被們包圍得滴水不了,來,你來這邊坐。”
罌粟轉眼看看楚行,那張一貫有些漫不經心的麵孔上此刻也沒有什麽特別要阻攔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依言走過去,順手拿過桌上倒扣的一隻新酒杯,倒滿一杯白酒,雙手捧舉,開口:“我敬崔先生您一杯。”
崔誌新接過罌粟倒滿的另一杯白酒,順手在手背上一,然後滿麵笑容地開口:“罌粟小姐真是可心又可人,楚把這麽一個寶貝藏在家裏這些年都不放出來,是打算金屋藏還是怎麽著?”
楚行瞟過來一眼,似笑非笑:“確實有點這個意思。”
一個晚上下來,等罌粟被楚家的司機半扶著攙進車子裏的時候,自己也不知道已經被灌下了多杯酒。
崔誌新和崔爺流倒滿罌粟的酒杯,楚行在一邊眼睜睜看著不善言辭隻能被堵得連連一口悶,始終袖手旁觀未曾搭言。罌粟涉酒不深,又是紅酒白酒混著喝,不多時便有些暈醉。知道自己在有問必答,語氣仿佛還很平和,但再回顧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除此之外還有一隻男人的手,時不時肆無忌憚地一下的手背,又仿佛若有似無地摟住的腰,罌粟覺得厭惡,又不能明白地推拒,一直到已經醉了,心裏都還很窩火。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等到散了的時候。罌粟綿綿地被一隻手臂接過去,鼻息間味道悉,也就不再掙,順從地被半摟半抱著塞進車子裏。沒過多久聽到楚行沉聲開口:“老胡,把窗戶全打開。車裏全是難聞的酒氣。”
罌粟隻覺得胃裏一陣難翻攪,下意識還記得這是楚行的車,勉強才下嘔吐的覺,模模糊糊之間瞪了他一眼:“你發什麽火,你以為我就很好了?誰讓你灌我的?”
“我什麽時候灌你了?”
“你人灌我!”
“我誰灌你了?明知道喝不了那麽多還喝,你坐在那兒自己不會推?”
罌粟眼淚一下子迸了出來:“你又沒教過我怎麽推!”
楚行停了一下,冷冷道:“離枝去那種地方第一次就知道怎麽敬酒開玩笑,第二次去就知道怎麽才能滴水不。”
“離枝離枝你就知道離枝!有本事你讓去就好了!讓我去幹什麽!你以為我願意被灌酒!”罌粟一邊說一邊噎,說到最後順手抓過一旁的抱枕,朝著楚行狠狠扔過去,“停車!我要下車!”
楚行手臂被打了一下,罌粟瞪著他,仿佛覺得還沒夠,很快手過來又要打他,被楚行一把拽住手腕,眉心皺起:“胡鬧什麽!坐好。”
“我就不!”
罌粟被他按在椅背裏彈不得,很快惱怒,牙關一啟,瞅準楚行的脖子咬下去。楚行及時避開,冷聲說:“再就把你從車窗丟出去。”
“你丟啊!我正好不得下車!”罌粟醉意上頭毫不示弱,惡狠狠瞪著他,“你再著我我就吐在你上!你要不要試試!”
楚行怒極反笑:“喝醉酒脾氣大了想造反?!”
他仍然按住不準掙紮,罌粟便開始用腳踢他,試了幾次都夠不著,反而激得嘔吐漸漸上湧。楚行覺察出的不對勁,很快往後退,罌粟這時的反應卻比他要快,死死抱住他的腰不鬆手。楚行嚐試拽了兩下都沒功,罌粟作嘔的覺已經升到嚨口,接著閉上眼,對著楚行的風心滿意足地張開了口。
“……”
車死寂了五秒鍾,楚行閉閉眼,開口:“老胡,停車。”
次日罌粟直到日上三竿才醒過來。昏昏沉沉休息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所在的地方是挨楚行臥室的那間客房。
吐息之間沒有酒氣,上也清爽幹淨,如果不是頭疼裂,還以為昨晚被番敬酒不過是一場夢。
罌粟對前一晚發生的事,前半段還好,後半段隻能模模糊糊記個大概,約像是與楚行發生了爭吵,又約像是還沒問到答案就急不可待地吐到了楚行那件新買不到一周的風上。罌粟能記得的最後一幕,則是被楚行拖下車時,他臉上那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的表。
罌粟回想完畢,隻覺得更加頭痛裂。
收拾停當後慢慢下樓,毫不意外又看到管家在客廳等候。見到微微欠,仍是不卑不的樣子:“爺一早已經出門。聽說罌粟小姐昨晚隻喝了酒沒有吃飯,又一路嘔吐,現在應該了。廚房中的早飯一直溫著。”
罌粟盯著他,額角忍不住跳了跳。
他口中所謂的聽說,來源隻能有一個人。既然管家已經知道,那麽大抵昨晚的英雄事跡該知曉的不該知曉的都已經知曉,要是傳到離枝的耳朵裏,指不定還會怎麽添油加醋地編排。
罌粟把眼前這個人忽視掉,目不斜視往前走。偏偏後管家非要亦步亦趨跟上來,慢吞吞地說:“罌粟小姐的酒品差得很啊。”
罌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微微笑了一笑:“周管家,我的酒品好不好,跟您有什麽關係?”
管家也微微笑了一笑,壑橫生的眼周微微彎起,一時間竟莫名生出幾分高深莫測的意味:“罌粟小姐已經在楚家待了十年,想過自己究竟想要些什麽嗎?”
罌粟一怔,很快沒了笑容,冷著臉反問:“周管家這句話,問得不嫌淺言深嗎?”
管家看著咄咄人的尖銳態度,微微歎了口氣,道:“罌粟小姐還記得前幾天,您扔進垃圾桶的那隻陶製花瓶嗎?”
“你想說什麽?”
管家避而不答:“昨天晚上罌粟小姐酒醉回來,在客廳裏抱住爺的大不肯上樓,最後是爺抱著才肯上去的。”
罌粟擰起眉:“你究竟想說什麽?”
這樣明白問過來,他卻不肯再直接回答。隻重新垂下眼,慢慢地說:“罌粟小姐仔細想一想爺這些年待您的態度吧。”
罌粟回自己住的路上,正好到離枝。
所謂的冤家路窄大抵就是們兩個這樣,每逢罌粟出了醜做了錯事,回頭見到第一個冷嘲熱諷的人一定是離枝。罌粟的格鬥技巧離枝比不過,但如果要論口舌上的尖酸刻薄,離枝可以漂亮甩出罌粟幾條街。
如今離枝打量著,邊帶著一嘲笑,說話的語氣也還是和以前一樣:“罌粟小姐可真是淡定啊。我要是你,我現在就該一頭撞死到那株海棠樹上。”
罌粟靜靜地說:“真可惜,離枝姐的命這麽低廉,我卻還沒有。”
離枝也不生氣,甚至走近了一些拍拍的肩:“聽姐姐的話,還是想開一些,這種事既然能落到別人頭上,自然也得到你上,啊?”
這一番話聽起來並不合適安在昨晚的事上,罌粟聽不懂,索閉不回話。離枝也不覺得獨角戲有多難唱,仍然輕輕地笑:“所謂的寵嘛,總是有個限度在。更別說你昨晚還惹怒了楚爺。你抵得上兩個人,卻抵不上一筆上億的投資。這從上可能接不了,從理智上分析卻是很正常的事。隻要把自己看得卑微一點,位置擺得對一點,咬一咬牙也就忍過去了,你覺得呢?”
罌粟仍然聽不懂,卻約覺得不妙,皺眉頭想要繞過,卻被離枝眼疾手快地擋住。對方仔細打量著的臉,最後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樣:“你……該不會是還不知道吧?”
罌粟盯著,眉心皺得更,離枝卻不再說了,掩笑了笑:“好了好了,你既然不想聽我講話,我就先不多說了。反正你總會知道的。”
離枝前腳離開,路明的電話跟著撥過來。對方這一次通知去見楚行的語氣有些遲疑:“罌粟小姐,楚找你。他在書房。”
罌粟到了書房的時候,楚行罕見地沒有在理公務。他手中托著一本線裝書,正倚在桌邊慢慢地一頁頁翻,旁邊一株青翠滴水觀音。他卻仿佛本沒有在認真看,刻意放輕腳步進來,他很快便有所察覺,偏過頭來,指了指對麵的沙發坐下。
“路總助說您找我。”
楚行把食指指尖在桌麵上敲了兩下,沉著開口:“今天上午崔誌新給我打電話,他想把兩個小丫頭送給我,希我把你換給他。”
罌粟猛然抬頭,楚行看著,又補充了一句:“陪他兩個月。”
罌粟咬牙關,心髒劇烈收,麵上卻仍然能保持住鎮定,聽到他又慢慢說:“你懂這其中的意思?”
罌粟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開口:“……知道的。崔先生送過來的兩個孩子不過是表麵人。您要是這次拂了崔先生的麵子,也就等於堵了孟局長這條路。路不通,楚家遞上去的條子就不能拿到批複。幾個億的投資要是拿不到證,結果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你知道就好。”楚行盯了半晌,問,“你說說看,我是讓你去還是不讓?”
罌粟抿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眼睛著地板平靜開口:“罌粟但憑您吩咐。”
說完,楚行一時沒有。過了片刻, 用眼角餘看到他又拾起那本線裝書,隨手翻了兩頁,停了一會兒,又翻了兩頁,又停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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