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公子，萬水千山，多珍重。”

見對方接過了那籃月餅，李夢娥禮貌地點點頭，簡單道別后轉頭就走。

看沒有毫留的模樣，朱嘉眸越顯黯然，也忍著心口的絞痛苦笑一聲，轉離去了。

他腳步沉重，思緒混沌，漫無目的地向前走了數米遠，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靜一靜。

卻不知道只要一回頭，就能看到遠方的子在駐足遙他的背影。

李夢娥袖中的手指甲用力地刺掌心，拼命用疼痛來警醒自己，生怕會抑制不住沖追上去。

直到朱嘉完全消失在視線中，的手掌才又無力的松開。

這時，斜后方忽然傳來些許輕微響。

李夢娥心下一，生怕是桃源村的人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到時候傳出對朱嘉不利的閑言碎語。

“誰？”

迅速轉過去，卻見一個穿著樸素的麻老頭站在蔽的籬笆下，手里的魚竿得藤蔓葉子沙沙晃。

李夢娥當場愣了一下，險些沒認出來這個人。

“咳……這是老夫早前買的農宅，以后就住這兒了。”

突然被發現，李右相似乎也覺得有點尷尬，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

他不是故意要聽年輕人談話的，誰讓兩人剛剛就站在附近呢，這宅子周圍安靜，也不能怪他一個老年人耳力太好。

李夢娥平聲回答：“我知道。”

不知李右相聽去多，但心頭卻松了口氣。

爺孫倆一問一答后，空氣便無言地沉默下來，之前關系還很僵的時候，雙方偶遇的話李夢娥從來不會有半點好臉。

縱然從前有錯，可親祖父果斷無拋棄的做法，也令無法不寒心。

只是這麼久過去，李夢娥談不上釋懷，卻也沒有再橫眉冷對了。

許是覺得彼此間沒什麼好說的，停頓了幾秒后，便自顧自離去。

李右相原地躊躇片刻，終是沒忍住問道：“老夫看你也是中意那年輕人的，何必把話說死呢，你們倆這事，依老夫之見未必不了。”

“這人活一世啊，事在人為，低谷坎坷都只是一時的。現在這個時候，旁人可能會指指點點，覺得你與朱生相差甚遠，可要老夫說啊，一個人的面子地位是自己掙的，什麼父親兄長家族出顯赫，都比不過自己有本事。”

“不是老夫背后嚼皇后娘娘的耳，剛嫁人那會兒什麼風評大家都清楚，現在還不是萬人敬仰，沒人說一句不好？”

“你也還年輕，將來的事誰說的準，不妨考進清懿書院里為自己拼一拼。難得那朱生愿意承諾等你，索就答應下來好了，便當做考驗考驗他。”

“若他真是個值得托付的人，你們便是皆大歡喜，不錯過一場良緣。要是他靠不住失了信，你也損失不了什麼，在清懿書院里靠努力掙來的東西是自己的，可不會因為他的負心就一切付諸東流。”

李右相本是想簡單開口關懷兩句，但是開了個話頭之后就停不下來了。

從這番話中聽得出來，他是真心為李夢娥的境考慮，也是真的在幫和朱嘉的困境出主意，并且還是極為可靠可行的主意。

這個時候，他沒有再向從前一樣，給孫灌輸什麼“一切為了家族榮耀”、“李家好李家兒們才是真的好”之類的思想。

他甚至可以讓大房夫妻把兒認回去，恢復李家小姐的份地位，給撐腰撐面子。

可李右相沒有這麼做，甚至都沒有安李夢娥，說你還有個將來定會出人頭地的長兄、與份不凡的姐姐姐夫可以倚仗。

這一刻，他所有的想法都是從真正為了李夢娥好的角度去出發。

所以他語氣肯定地告訴李夢娥，世間最可靠的人是自己，且有不必依靠別人的本事。

以孫的聰明和韌勁，要是想考清懿書院的話一定考得上，也有實力做出績，絕對不比朱生矮一頭。

更重要的是，去清懿書院里熬過了這幾年，將來會益無窮。

“小燈泡雖小，但這個年歲并非離不得人，終歸是脈相連的外孫，你爹娘也不會不管他……”

李右相喋喋不休地說著，其實他甚至想說自己住在桃源村里，離清懿書院很近，平時可以幫照看孩子，娘倆想見面也方便。

但見李夢娥的眼神格外微妙，又清咳著改口道，“或者你舍不得兒子，把他帶去書院里，一邊求學一邊照顧也行。可以向書院申請間單獨的學子居舍，那兒的夫子和管事都通達理，他們會答應的。”

李夢娥垂眸斂去復雜的緒，良久后才道：“你跟我說這些干什麼，關心我？”

言語如此直白，李右相反而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他鼻子，好一會兒后才磕磕地道：“就、就當是老夫有所愧疚，想要彌補吧。”

面對曾經捧在手心上寵過的孫輩，李右相終于鼓起勇氣，主承認了從前的錯誤。

李夢娥勾了勾，笑容分辨不出緒，只平靜道：“不必。”

聽到這話，李右相神一滯，有些著急地向解釋什麼。

李夢娥卻打斷他道：“我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不需要任何人彌補，如果你實在想做些什麼，便幫我給朱嘉多行幾分方便吧。他這兩年幫過我很多，也對我照顧有加，只是我實在沒什麼可以報答他的，就當是替我還這份人了。”

在兄姐和那個青年的幫助下，已經從過往的霾中走了出來。

事發展到那種地步，主要原因還是在于自己，所以李夢娥覺得李右相沒什麼好補償自己的，不抵，不，也不需要。

只不過，眼前的老者的確和當初不一樣了。

他是當真愧疚難安，想要做些什麼來減輕心里的負罪。

既然如此，那就把這份“彌補”轉嫁到朱嘉上吧，這樣他心里會舒服些。

李右相怔然地看著，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明明是想為從前的過錯贖罪，卻好像反而被對方救贖了。

片刻后，他語氣沉沉地點頭。

“老夫……記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