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大人！草民朱嘉，京城南郊桃源村人士！”

“昨夜途經有間藥館，聽聞院有異與呼救聲，故而擅自翻墻闖。卻見那張玉書正捂掐懷中兩歲，李娘子則被捆縛于院中，顯然是行不軌，草民急之下便搬起石頭砸了張玉書，卻沒想到將賊子誤殺。”

“李娘子當草民是救命恩人，不愿牽連于我，故而以死相要我離開。”

“然一人做事一人當，人是我殺的，讓李娘子定罪非君子所為，草民更于心有愧，故而特地前來大理寺自首認罪。”

“草民有罪在不敢辯駁，然那張玉書也不是良善之輩，帶著打手夜闖有間藥館，意圖強擄婦孩，罪行同樣天理難容，還青天老爺明鑒，還李娘子一個公道！”

昨晚從有間藥館中離開后，朱嘉就一直沒回桃源村。

他在暗巷里眼睜睜地看著李夢娥被帶走，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回去。

可殺人這種事朱嘉也是頭一次經歷，一時間難以面對親友，便獨自一人心神不寧，渾渾噩噩地在街頭過了一宿。

直到張夫人帶著人前來大理寺哭鬧，定要李夢娥債償，他再也忍不住出面自首認罪。

張夫人頓時瞪大瞪圓了眼睛，恨不得一口生吃了朱嘉，好像妖怪一樣恐怖。

“什麼？原來你就是那個夫！”

“聽我兒子說，你平日里總是圍在災星小賤人邊，兩個人眉來眼去，原想著清懿書院的門生斷不會瞎了眼，跟一個賤貨糾纏不清，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張玉書不是沒在張夫人面前提起過朱嘉，但那會兒只覺得是兒子心里有怨恨，方才憤憤不平。

再加上清懿書院的學生不想沾惹，故而也沒當一回事。

哪知朱嘉自己跳出來認罪，這下可把張夫人得發瘋，當場一個飛撲過去，張牙舞爪地往朱嘉上抓撓。

“你們這對夫婦，還我兒子，還我兒子！”

“大家也都聽見了，他大半夜地去有間藥館做什麼？路過？放屁！”

“分明是去跟那小賤人幽會，兩人被玉書抓了個正著，方才聯合伙同起來殺了他！”

“玉書……玉書！娘的兒啊……嗚嗚嗚，你真是被災星給害慘了，你們這對夫婦，去死都去死！”

張夫人已經徹底瘋了，逮著朱嘉又抓又撓，又踢又打的。

朱嘉素來心純良和善，更不會跟婦人手，便也只是左右躲避，忍耐著對方的恨意發泄。

“我與李娘子堂堂正正，不曾越界一步，有間藥館里的人都看在眼里，豈容你這潑婦肆意污蔑！”

不管他們怎麼抄，這番話帶來的信息量實在太大了。

尤其是朱嘉上還穿著清懿書院的院服，昨晚他們辦餞行宴，所有學子都穿著這意義非凡的裳，也讓旁人確信了他清懿書院學子的份。

周圍的百姓們立刻炸開鍋來，這下便說什麼的都有了。

有人罵張玉書賊心不滅活該被老天爺收走，又或者嘆李夢娥果真克夫，終是把張玉書給克死了。

有人覺得張玉書不是好東西，但張夫人的話也不是沒道理，朱嘉大半夜去有間藥館確實耐人尋味。

喧鬧聲中，大理寺卿程大人終于沉著臉帶人趕到門口，將認罪的朱嘉和鬧事的張夫人都給拘了。

“在大理寺這等朝廷重地前吵吵嚷嚷，何統，案子尚未開堂，你們便在這里先行給人定起了罪名，本這個大理寺卿的位置干脆讓你們來坐算了！”

“來人哪，把嫌疑犯人和鬧事的都給本抓起來，在尚未結案前，誰再到大理寺前鬧事，一律押監牢伺候！”

程大人大手一揮，直接把張夫人也給拘了，并派人去張府傳話，暗示警告他們不要再繼續來鬧事。

這是蕭壁城的意思，以免張家渾水魚，趁機攪風云。

朱嘉了犯罪嫌疑人，很快被關押在一間普通的牢房中，云苓夫妻過去看他的時候，他正坐在草席上怔然地發呆。

“……老師！”

看見夫妻二人，朱嘉下意識地站起來，而后又面一白，著袖口立刻跪了下來。

“學生不爭氣做下錯事，辜負了老師的期，還給書院抹了黑，您開除我吧。”

蕭壁城沒好氣道：“你不是做了錯事，而是做了蠢事，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何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們？顧院長就住在朱雀大街上，你是不認識他家的路嗎？不就開除，清懿書院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一個張玉書死不足惜，卻要我搭上一個培養了三年的學生，真當書院教養你這麼久是做慈善呢？”

朱嘉一怔，無措地道：“我……”

“你你你，你什麼你！以前上課的時候，夫子沒教過你們麼，遇到事最重要的是先去想怎麼解決問題本，避免發生連鎖問題，而不是爭論該誰承擔責任！”

“你覺得你出來認罪能讓事平息嗎？有沒有想過你爹娘那邊知道后承不承得住？”

“還是覺得朕就那麼沒用，連自己的學生都保不住？”

這是朱嘉第一次見蕭壁城這麼生氣，但對方話里話外卻半點都沒有怪他給書院帶去了不好的影響。

夫子們總說，雖然陛下夫妻無法親自悉心教導清懿書院里的所有學生，但在他們的眼里，所有的學生無論出來歷都是一樣的，沒有高低之分。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平平無奇，跟李元紹這種落魄名門等人是不一樣的，跟顧翰墨這種出的寒門子弟也是不一樣的。

能進清懿書院已是僥幸，朱嘉雖羨慕顧翰墨等人被青睞，卻不敢奢自己也能多得老師幾眼賞，與他們如朋友一樣親近，更別提被重視偏的“特權”了。

直到此刻朱嘉才知曉，老師是當真把他們都放在心里的，不由得心里酸無比，紅著眼睛說不出話來

蕭壁城劈頭蓋臉地把朱嘉罵了一頓，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真是快被這傻小子氣死了。

人善被人欺，這麼耿直守規矩的人，就算這會兒不被坑，以后外派了早晚也得吃悶虧。

算了……就當是一次歷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