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給你,好讓他死得更快嗎?」
溫玉禮的冷語相向,令蕭元良擰了眉頭,「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麼意思?若你想救他,直接拿出解藥來即可,為何要我把他給你?」
見溫玉禮一臉警惕,蕭元良只能給出解釋,「因為解此毒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簡單,有解藥不夠。」
「那還需要什麼?你大可直說。」溫玉禮追問道,「你若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絕不把他給你,省得你又在他上什麼手腳。」
兩人說話間,蕭元良發現蕭謹恆上的紫似乎更深了一些,他的臉變了變,也朝著溫玉禮冷聲說道:「你到底還想不想救他了?」
「我當然想,可我現在信不過你,我之前給了你機會,你不要,那你憑什麼讓我現在相信你能救他?」
「你若不信,就帶著他跟我進屋!」蕭元良磨了磨牙,甩袖走向了不遠的屋子。
溫玉禮抱著蕭謹恆,隨其後。
進了屋,溫玉禮把蕭謹恆平放在了床上,轉頭看蕭元良。
蕭元良從袖口袋裏出了個瓶子,將瓶子裏的末傾倒於茶杯中,用溫熱的水沖開。
見他走上前來,溫玉禮瞅了一眼他手中的水杯,「這就是那毒花的解藥?」
蕭元良將杯子遞給了,「拿好,等我一會兒。」
溫玉禮不明所以,卻還是接過了杯子,「還需要做什麼?」
蕭元良不語,只是轉走到了屜旁。
在今日之前,他以為他的決心不會有任何搖。
他自認為他和母親以及外公都是安分守己的人,他們不曾想過要從他人的手中去爭奪什麼,小時候總聽母親說,不指著他將來能有多大的出息,只要能夠遠離是非就好。
像奪嫡這樣的事,他們連想都沒去想過。
可即便他們已經這樣無無求了,還是沒能躲過禍患。
這些年來他不聲不響的,卻從未有一天忘記過心中的恨。
最初他想著,若有機會殺掉太后就好了,可當他逐漸長大,逐漸明白更多的人之後,他認為,報仇不應該只是讓一個人輕鬆地去死。
他都活得這麼累了,為何要讓自己的仇人輕鬆地解呢?這對他來說不公平。
他總得太后嘗嘗失去至親的滋味,而太后重視的人還真不,的娘家人,以及的兒孫,既然如此,那他就都不放過,反正他無牽無掛,能禍害幾個算幾個。
只要一想到那老妖婆痛不生的模樣,他就覺得,母妃和外祖父在九泉之下應該能夠得到安息了。
可是到了此刻,他不得不承認,在看見蕭謹恆倒下的那一刻,他有些搖了。
他以為他在過去那些年裏,對那孩子的好都是虛假意的。
不只是對那個孩子,他對大多數的人都是笑臉相迎,人人都說他脾氣隨和,是因為尋常人本無法牽他的喜怒哀樂,他的笑容即便再溫和,那也是虛偽的。
沒有人是能夠讓他真心對待的,他覺得他真正做到了沒有肋,哪怕是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著他給蕭謹恆解毒,他都可以無所畏懼。
可是,還不等人威脅他,他自己卻開始覺得難了。
心中竟然沒有一點兒報復過後的快。
按理說,只要蕭謹恆出了事,太后便會痛苦萬分,太后越是痛苦,他便越是痛快,可事實卻不是如此,此刻湧上心頭的緒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只覺得口沉悶得很。
溫玉禮的話約在腦海中迴響著——
「你母親和你外公會是那種不依不饒的人嗎?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們的格!你母親安分守己,你外公忠於社稷,林家等人遭到報應,他們已經能夠安息了,他們不會希你把這份仇恨蔓延到下一輩,你能別自己欺騙自己了嗎?」
依照母妃和外公的格……
他們或許也不會希他牽連小輩吧。
旁人不知他的本,都說他碌碌無為,可謹恆卻能認同他的生活方式,只因他在那孩子眼裏,是個好長輩。
可他本不是個好長輩,只是個虛偽的小人。
溫玉禮說得對,他不值得那孩子對他好……
思緒回籠,他低頭打開了屜,從屜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溫玉禮看見他的作,神又警惕了起來,「你拿匕首要幹什麼?」
「放心,不是要刺你,更不是要刺謹恆。你功夫遠在我之上,我若是真的想對你們手,你一腳不就能把我給踢出去了?」
蕭元良面無表地說著,走上前來,「午夜沙華的本相生相剋,它的花瓣劇毒,花葉與花桿卻能拿來解毒,將葉子和花桿磨末沖泡開,再注藥引。」
「何為藥引?」
「養花之人的。」蕭元良在床沿坐下,開了自己的袖,「這毒花是我每日用鮮來澆養的,所以你帶走謹恆的時候,我才會說司徒彥救不了他,這解藥裏邊必須得有我的才行。」
話音落下,他將匕首抵上了自己的手臂,割開一道口子。
流出的那一瞬,他把傷口湊上了溫玉禮手中的水杯,讓滴進去。
溫玉禮回過神來,「為何不割手掌?」
「手掌的出量不夠。」蕭元良解釋道,「花葉與花桿沖泡的水半杯,半杯。」
溫玉禮:「……」
無言了好片刻,嘆息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解個毒都這麼麻煩。」
「在宮中很難對他下手。」蕭元良接過話,「但凡是他口的食,都會有人先試吃,且他的嬤嬤隨時都跟著他,就算他很信任我,我遞給他的食也不能讓他吃第一口,所以,想他服毒,我自己也得跟著一起中毒。」
頓了頓,他又道,「尋常的毒太醫能解,太厲害的毒,我自個兒也會有生命危險,只有這苗疆毒花,既能確保他中毒,就能確保我自己無事,此毒口之後,等待發作的過程較為漫長,要過好幾天才會亡,所以剛開始中毒者不會出現任何異常,我離開皇宮回府之後,就立馬服用了解藥,這毒花是用我的養的,我給自己解毒不需要放,而給他解毒就得放半杯。」
「那你還真是煞費苦心了。」溫玉禮嘲諷道,「放的滋味好嗎?你當初下毒的時候可有想過會經歷這麼一刻?」
「下毒的時候並未考慮太多。我一心想報仇,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又怎麼會去考慮下毒之後會發生何事?我曾想過,萬一被發現了,皇帝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到那個時刻,我依舊可以從容面對他,讓他想殺便殺。」
「我該說你是個無畏的勇者,還是該說你想報仇想得快失心瘋了?」
面對溫玉禮的嘲諷,蕭元良不甚在意道:「因為你不曾經歷過我所經歷的事,所以你在指責我的時候,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我的確不能同,但我了解自己的格,要報仇就認準目標,遷怒一個小孩算什麼本事?更何況這小孩尊敬你,親近你,你可以不領,但不應該對他下手。」
這一回,蕭元良不再反駁溫玉禮,而是沉默了。
溫玉禮也懶得管他回不回話,雙眼盯著茶杯,眼見著快把茶杯滴滿了,提醒道:「半杯快接好了,你一會兒自己喊人幫你包紮吧。」
「你說得對。」蕭元良忽然開口,「先前謹恆送我玉簫,我不敢接,是因為心虛,我對他的好並非真心實意,可他對我卻是一片赤誠,在他的眼裏,我是個好叔叔,值得他用上最貴重的玉佩跟你賒賬,就為了送我禮讓我高興,這份禮對我來說有些沉重,因為我知道自己不配。」
「看在你願意主放救他的份上,我可以不把真相告訴他。」溫玉禮斜睨了蕭元良一眼,「你救了他,也是救你自己,你捫心自問,如果他真的毒發亡,你心中會產生報復的快嗎?只怕你要悔得腸子都青了,你需要明白,他送你的那份禮對你來說不是負累,而是救贖。」
「我還是不會放過太后的。」蕭元良偏開了臉,「我救蕭謹恆,只是因為邁不過去自己心裏的那道坎,或者你也可以認為我是良心未泯,就像你之前說的,我的母親和外祖父若是在天有靈,他們不會希看見我牽連一個孩子,以後我不會再針對這孩子,我會設法儘快取了太后的命,你不許再阻攔。」
「你以為我喜歡管你們的私人恩怨?」溫玉禮白了他一眼,「我之前已經冷眼旁觀夠久了的,要不是這次牽扯到了蕭謹恆,我也不會出面阻攔你,好了好了,你該去止了,杯子快滿出來了,我把解藥給這小子喂下去,你的傷口我可不管了。」
溫玉禮說著,小心翼翼地將茶杯放到了床沿邊,起去拿了勺過來,舀著這來之不易的解藥,緩緩喂蕭謹恆的口中。
蕭元良取了一方手帕隨意地裹住傷口,而後走到了房門外人。
隨從替他包紮好傷口后,溫玉禮也將解藥給蕭謹恆喂完了。
蕭元良坐在靠椅上,著桌面出神。
他並未看見溫玉禮此刻背對著他做的小作。
蕭謹恆將解藥喝下去之後,並未恢復正常,只因他此次毒發,本就不是因為苗疆花毒發作。
這是與蕭雲昭來之前就商量好的計劃了。
按照司徒彥的推斷,蕭謹恆至再過兩三日才會有毒發的跡象,這也就是為何蕭謹恆暈倒時,蕭元良會那麼驚訝了。
蕭元良的判斷本就無錯,只是他並未猜測到,蕭謹恆上還有其他的毒素。
雖然說還有兩三日的時間,可這毒只要在上便是威脅,自然是越早解毒越好,出門前司徒彥給一種葯,毒微弱,毒發之後雖然會造昏厥以及發紫,但短時間之並不會危及命。
之所以要弄這麼一出,為的就是讓蕭元良著急,正所謂關心則,人在十分著急的時候是不會有時間去細細思索事的疑點,蕭元良那會兒的神看在了眼裏,他顯然是心了,這與他們最初所預料的相差無幾。
阿昭也曾信誓旦旦地說,蕭元良這小子壞歸壞,但壞得不夠徹底,正是因為年失去了最的親人,這麼多年缺乏關懷,又不輕易相信旁人,年人想必是打不了他的,而心單純的小輩或許能夠讓他惻之心。
果然他一著急,第一時間想的便是要給蕭謹恆解毒,因為他也在害怕,怕繼續拖延下去蕭謹恆會丟了命。
他面焦急的那一刻,就已經泄出他心中的想法了,這後邊發生的事兒也就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方才趁著他去包紮傷口的時間,把司徒彥給的解藥餵了蕭謹恆,如此一來,蕭謹恆上的兩種毒便都解了。
溫玉禮開了蕭謹恆的袖,見他手臂側的花朵印記已經完全消失,角微微揚起。
幸好……這小子最終還是平安險了,不枉他們費了一番勁。
「王爺,寧王殿下帶著司徒大夫前來拜訪。」
忽然門外響起了下人的聲音,讓發愣中的蕭元良回過了神來。
「來得還真是時候。」蕭元良嘀咕了一句,說道,「將他們帶過來吧。」
「為了謹恆,你們也算是大費周折。」蕭元良轉頭朝溫玉禮說道,「我之前總是教唆你們謀反,你們私下可曾商量過什麼?還是說你們從頭到尾都拿我當笑話來看?在我印象中,皇叔與皇帝的確關係疏離,按理是不該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我們從來沒想過反,皇帝把國家治理得如此穩妥,為何要去反他?當然了,我們也從來不曾笑話過你,為親人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麼可笑話的,只是你做事的方式令人不能認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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