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2章 攤牌

  在上，張若塵很不想以惡意去揣測殞神島主的目的。

  這是他最敬重和最欽佩的太師父！

  但理智又告訴張若塵，殞神島主帶他來此，告訴他這座七彩海的，絕非一片好心。

  而是要在心理上摧毀他的意志。

  殞神島主顯然知道張若塵正在吸收離恨天中的量之力，以衝擊天地之數「始終如一」這個大境。

  但，離恨天太廣闊了，不輸一方宇宙，量之力似氣流一般散布各。哪怕以張若塵現在的修為境界，也需要耗費大量時間收聚，才能完全吸收。

  殞神島主先前那番話，等於是在告訴張若塵：「離恨天中的量之力，我從來都沒有看上眼過，哪怕你將其完全吸收，都不及這座七彩海中蘊含的量之力數量。你想衝擊天地之數，沒必要那麼耗時耗力，七彩海太師父早就給你準備在此。」

  同時，也有潛藏的一迫意志在傳遞給張若塵：「我並不怕你破境至始終如一！」

  張若塵若信了他的話，無疑將失去與他對抗的信心和意志。

  信心和意志都沒有了，便只剩下兩條路。

  要麼，如曾經的劍祖一般，丟下「劍膽」、「劍魄」，落荒而逃，再不敢與其為敵。

  要麼，如黑暗尊主一般，臣服於殞神島主。

  況且七彩海中的量之力，真沒有殞神島主布置的藏手段？

  殞神島主見張若塵凝七彩華久久沉默，於是道：「若塵是擔心太師父在七彩海中布下暗手？以你現在的知，以無極神道的玄妙，世間還有什麼謀瞞得過你？如此小道詭計，上不了始祖爭鋒的臺面。」

  張若塵搖頭：「我只是在思考兩個問題！第一，太師父為何會收集這麼多量之力在此？難道早在很多年前，太師父就在為我今日破境而準備？就像當初，太師父專程送我去須彌廟，引我去太初修煉一品聖意一般？」

  當年殞神島主剛剛被救出來，便獨自帶張若塵去尋找須彌廟，開啟了張若塵去往過去修煉一品聖意的時間之路。

  否則，以張若塵當時大聖百枷境的修為，想找到須彌廟，必是難如登天。

  以前張若塵修為太低，以為自己能夠去往太初，完全是須彌聖僧和時間奧義的原因。

  現在看來，那個時間點簡直關鍵到極致。殞神島主、命祖、紀梵心皆與之匯，以不同的形式出現。

  殞神島主出回憶之，道：「你當時若不提前送走紀梵心，讓隨你去須彌廟，或許在那時，份就已暴。後面，得多殺戮？」

  「所以，以太師父的智慧，竟未能瞧破真是冥祖？」

  張若塵故意這般說，以此試探殞神島主是否知曉冥祖和梵心的。

  殞神島主語重心長，道：「若塵，你太小看冥祖了！是太師父從古至今見過的最驚艷的強者，甚至不輸於你。在悠久的時間長河中，我們斗過數次，互有輸贏，誰都奈何不了誰。」

  「你們應該都沒有用全部實力吧？」

  張若塵又道：「我想，你們的鬥法，更多的，應該是像古時代那般。冥祖扶持起來大魔神，你便扶持天魔，坐看二者相爭。」

  殞神島主看了張若塵一眼，笑道：「是啊，沒有大量劫這一生死存亡的威脅，長生不死者是可以和平相，沒必要拿出十二分力量拼命。從一千多萬年前的古時代開始，漸漸接近末日大量劫，大家才開始真格。」

  張若塵心中瞭然，看來殞神島主和冥祖很有可能真的不知道對方的終極。

  梵心的存在，毫無疑問就是冥祖藏得最深的。

  是冥祖最大的破綻。

  殞神島主要是知道這一破綻，怕是早就收拾掉冥祖了！

  「命祖呢？當初去須彌廟，你們二人可有相互識破份？」張若塵問道。

  殞神島主很有耐心，亦如曾經一般，逐一為張若塵解：「命祖可以說是太古時代後，太古生中誕生出來的最傑出的強者。但，一個臣服於冥祖了的始祖，若塵憑什麼覺得他可以與太師父相提並論？」

  在這一刻，殞神島主眼神和語氣，才去溫潤和藹，顯長生不死者該有的傲姿。

  是一種始祖也很難其眼的威儀。

  張若塵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道：「命祖因臣服第十六日，而種下心魔，一生都不得破境天始己終。我若臣服於太師父，與當初的命祖又有什麼區別？」

  殞神島主搖頭道：「若塵，你在太師父心中的位置，比輕蟬、小天、極、張陵他們都還要高一些，是真正的親人與侄孫。太師父從未想過，讓你臣服，對你的期待從來沒有變過。我們是可以一起去往大量劫後的新紀元的，帶著輕蟬、小天、極，還有你的父親，我們是一家人！」

  他眼神熱切而真摯，語氣略帶一求，蘊含濃厚的。

  生出任何懷疑他別有目的的想法，都會讓人為之愧。

  便是心如磐石的張若塵，也做不到立即去否定他，質疑他，只是痛心的道：「但卻要犧牲天下人！」

  「大量劫下，天下人本保不住。」殞神島主道。

  張若塵道：「是保不住，還是從未考慮過他們的命？」

  殞神島主沒有立即回答，看向遠的七彩海。

  蒼老的臉，也映照七彩，給人詭奇不定的異幻彩。

  「若太師父從未將天下修士視為有有的生靈，而視為谷糧，我該如何相信你擁有真摯？帝、小黑、龍主、父親，他們在你心中，真的有那麼一點點的分量嗎？你曾經那些義正言辭、悲天憫人的話語還可信嗎？」

  張若塵繼續道：「大尊能夠找到大量劫的原因，萬象離，熵增不逆，以太師父所站的高度和智慧，難道不知？」

  「為何從未想過尋找熵減，去化解大量劫？」

  「是找不到嗎，不，是你本沒有。你看天下生靈，就像我們看田地中的穀一般。現在，就是到了收割的季節！」

  「若塵大膽的揣測，你老人家最終的目的，是想修為更進一步，衝擊天始己終之上的境界。到了那個境界，就真的壽與天齊，大量劫也算不得什麼了！」

  沉默半晌。

  殞神島主閉上眼睛，無奈的一嘆：「熵增不可逆！你們張家都是理想主義者，一個想逆熵增，一個想空地獄，一個想納百川。活得越久，看得越多，才會明白，這些都是你們的一廂願。」

  「地獄在人心，怎能空地獄？」

  「想要海納百川，包羅萬象，帶領所有生靈一起對抗大量劫，比空地獄更難。若塵，你這願景，註定無法實現！」

  「認為無法實現，就試都不試？」張若塵語氣很堅定，又道：「太師父可還記得，當年在去往須彌廟的路上，你對我說的話？你說，修士願景未，退一步就是迷惘，就是萬丈深淵。所以我不會退，你呢？」

  千骨帝看著眼前逐漸爭鋒相對的二人，心境起波瀾，憂慮難止。

  想要說些什麼，但這二人誰的意志似乎都不是可以撼。

  殞神島主道：「既然你記得這話，就該記得太師父當時還點評過劍祖。劍祖因失去爭鬥之心，所以可活。」

  「學劍祖，可活命？太師父是想勸我放棄爭鬥之心，出膽和魄？」張若塵道。

  「不退，不放棄，那便是非戰不可。」

  殞神島主如此念道，輕輕點頭，不再是老態龍鐘的滄桑模樣，而是一種不死不滅活化石般的古韻。

  隨即，雙目釋放無與倫比的銳芒和氣勢：「與太師父相爭，你有多勝算？」

  張若塵背負雙手，兩鬢青在風中搖曳，英姿氣度不輸活了億萬載的殞神島主，道：「順境行事，計算得失。逆境行事，計算勝算。而絕境，我只考慮能讓對手輸多……不計一切代價……」

  見二人徹底攤牌，再無先前的和善氛圍，千骨帝終於開口：「你們要拼個你死我活，我知道攔不住。但冥祖還在呢，大量劫也將不期而至，有想過不計一切代價的後果嗎？」

  「爺爺，你若元氣大傷，怎麼抗衡冥祖？怎麼抵大量劫？」

  「帝塵，你呢？你若戰死，誰帶領天下修士尋找熵減？」

  「你們誰都輸不起！」

  寂靜中。

  「嘩啦！」

  前方的七彩華泛起波濤，聲音響亮，震盪大地。

  最深霧蒙蒙的，可聽雷聲，一道人形的黑影在那裡若若現。

  張若塵看到了那道黑影，變不驚道：「所以，其實太師父送我去修煉一品聖意，與收集這些量之力，最本的目的，就是想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收拾掉冥祖？」

  殞神島主心中有屬於自己的揣測：「你能有今日的就，不也得了相助？能放任你長到今天的高度，目的何嘗不是想要借你的力量，對付我？我們相互是奈何不了對方的，得有人來破局。」

  「那是以前。」

  張若塵道：「魘和石嘰娘娘隕落！而太師父卻收服了黑暗尊主和白玉神皇，再加上第二儒祖和慕容主宰，冥祖已經不是你的對手。」

  殞神島主道：「所以你若加進來，我們將結從古至今最強的一支始祖盟軍，哪怕天始己終亦可殺，不用擔心臨死的反撲。」

  張若塵搖頭：「太師父誤會了！我是想說，你們有能力對付。待被抹去後，自然也有能力收拾我。」

  「所以你與聯手了？」

  殞神島主徹底沒有了勸說之心，只是惋惜道：「最終，還是要兵戎相見，這是老夫最不想看到的結果。這場對決，註定是要兩敗俱傷，沒有贏家。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張若塵看了過去，笑道：「太師父還是很有氣度的，沒有立刻就出手。」

  殞神島主啞然失笑：「你我祖孫畢竟不一樣，就算生死相向，也只是理念不同，還不至於不宣而戰。對決之前，太師父還是很想做好一個人尊敬長者！」

  「我想知道，時空神武印記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若塵道：「我是因為得到時空神武印記，才能踏上修煉之路。然後，才能在大聖百枷境，從時間長河返回過去，去往太初修煉一品聖意。」

  「在返回的過程中，是將時空神武印記失在了荒古，也就是你老人家的那個時代。那麼，到底誰才是時空神武印記的第一任主人？它到底是怎麼誕生的？」

  「真的是因果循環的大神通？我有些不信。」

  殞神島主像是早就料到張若塵會問出這個問題，微笑道：「那你覺得，是你誕生在宇宙中的時間更早，還是太師父出現的時間更早？你什麼時候悟這一點，就會明白一切的因果。」

  張若塵皺眉，隨後深深向殞神島主一拜：「沒有太師父，就不可能有張若塵的今日，無論你老人家抱有什麼樣的目的，都有資格承這一拜。」

  「但這一拜後，若塵從此就沒有太師父了！」

  說出這句話，張若塵像是用盡了這一生的所有，過去的種種畫面快速閃過，相遇、傳道、釋疑、護法……無限好流逝。

  「人祖，你可以手了！」

  頃刻間，張若塵上始祖神綻放，威勢攀至頂點，衝破時空人祖氣場凝的無形枷鎖，猶如一柄鋒芒正盛的絕世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