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賞賜”變“賠禮”了,秦玄策覺得自己已經用盡了這一輩子最大的耐,這婢子要是還給他使臉看,他就……就算了罷了,還能怎的?
阿檀本來想搖頭,但小腦袋剛剛晃了一下,忽然頓住了。
抬起臉,向遠,此是東宮,朱瓦層疊,檐角勾錯,高高的紅墻之后,是庭宮,曾經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其實離開不過短短三個月,卻恍然如夢。
的心被一種突如其來的思念占據了,洶涌澎湃,幾乎無法抗拒,鼓起勇氣,囁嚅著懇求:“我想去掖庭看我母親,這個,可以嗎?”
說得那麼輕,嚶嚶啾啾的,比下雨聲還小。
秦玄策的腦殼有點疼:“大聲點,別學蚊子說話,嗡嗡嗡。”
誰是蚊子?阿檀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這會兒有求于人呢,可不敢矯,清了清嗓子,用又甜又的聲音道:“賠禮什麼的不敢當,但求二爺恩賜,帶我回掖庭看一下我母親。”
不自覺地又在撒了,眉尖若蹙,似輕煙柳,一可憐的神,眼波含,似春水漣漪,又是一種嫵勾魂的風,當這樣著一個人的時候,大抵連最堅的鐵石都要為之溶化。
這婢子,正經不過三天半,又開始妖嬈作態起來了。秦玄策有點拿不住傘,偏了一下,雨水濺了進來,了他的眉睫,一點微涼,指尖卻有些發燙。
阿檀團起手,拜了又拜,活似一只乞討食的兔子,看那神,恨不得踮起腳、蹭到秦玄策上扯他角:“求您了,好不好,嗯?”
最后那個字仿佛是從鼻子里發出來的,大不端莊,帶著綿綿的音,宛如輕纏綿。
秦玄策“哼”了一聲,腳步不停,矜持地吐出一個字道:“走。”
他這是答應了嗎?阿檀欣喜萬分,蹭蹭蹭地跟了上去,猶豫了一下,小小聲道了一句謝:“二爺大恩,這世上再沒人比您更好了。”
馬屁工夫不是很好,明顯過分虛偽,說得弱弱的,底氣都不太足。
但不妨礙秦玄策把下抬得更高了一些。
東宮在東,掖庭在西。秦玄策帶著阿檀從崇德門穿過去,到了西邊的延英門,先去了北衙軍的值房。
當值的衛見了秦玄策,急忙過來行禮:“大將軍到此,小人有失遠迎,不知大將軍有何吩咐?”
秦玄策大馬金刀地坐下,命人先去太醫過來。
太醫署聽聞大將軍有召,不敢怠慢,太醫令親自帶了兩個屬過來。
及至太醫到了值房這邊,秦玄策指了指阿檀,道:“的手了金創傷,給看看。”
阿檀寵若驚,出包小蘿卜的手指頭,搖了搖:“不礙事的,那很不必。”
“去。”秦玄策一臉嚴肅。
一老兩三個太醫圍著阿檀,張地把手指上包扎的帕子解下來,定睛看了看,齊齊了汗。
真真是來得及時,再晚一點,傷口都要愈合了。
太醫們在宮闈中伺奉已久,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這也不算啥,三個人相互看了看,使了個眼,還要慎重其事地給阿檀把了脈,商討了半天,拿出藥膏和紗布,把阿檀的手指頭認真地包扎了起來。
包得漂漂亮亮,可比原來的小蘿卜好多了。
末了,老太醫還一本正經地囑咐道:“仔細著點,手指莫沾水,老夫明日遣人去貴府上,給你每日換一次藥,差不多過個兩三……呃,五六天就能好了。”
秦玄策這才滿意了。
阿檀激不盡,給太醫躬致謝。
太醫避開,回禮道:“不敢當,小娘子多禮了。”
這當口,高宣帝邊的前宋太監過來了,笑瞇瞇地給秦玄策作揖:“大將軍來給皇上請安嗎,怎麼不上去?”
秦玄策起相迎。對于高宣帝邊的人,他還是客氣的:“有些許私事,本想個小黃門帶路,不意驚了宋公公,罪過。”
宋太監笑道:“老奴左右也是閑著,聽說大將軍人做事,就過來了,大將軍怎麼和老奴怎麼生分起來了,折煞老奴也。”
秦玄策遞給宋太監一錠金子,指了指阿檀,道:“此,我府中婢子,乃舊宮人,其母尚在掖庭,今日隨我宮,意順帶看的母親,請宋公公行個方便。”
宋太監接過金子,不聲地塞到袖中。皇帝邊的紅人,在乎的也不是這金子,而是大將軍的,你來我往,這才能長久。
“小事一樁,好說。”宋太監也不再多問,他手中拂塵一甩,對阿檀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那姑娘,請隨我來吧。”
往日在宮中,如宋太監這等份的人,阿檀遠遠地見了,就要躬行禮的,哪曾想今日這般境遇,戰戰兢兢地跟上去,說話都有些結:“是,有勞公公了。”
宋太監一臉和氣,帶著阿檀了庭,往掖庭宮去。一路上話也不多,零星問了兩句,已經把阿檀的底細得清楚明白,他心中稀罕,不由多看了阿檀幾眼。
果真是個絕的,無怪乎大將軍肯為花這般心思,蕭皇后這一步棋子走得倒好,不得要杜貴妃和云都公主慪氣。
宋太監是個人,心里轉了許多念頭,面上卻毫不顯,只是態度更加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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