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眼前的男人，臉上沾著摘荷時濺到的泥水。

    領帶噠噠地滴著水，隨意地塞在西裝口袋裏。

    那樣的程伽羅，比起平日裏的他，略顯狼狽。

    可是那對眼睛，無比真誠。

    裏麵映著一個小小的人影……

    是！

    江芙記憶中的那個年，也總是喜歡這樣。

    和說話的時候，從不喜歡用俯視的姿態。

    總是蹲下，放低段和說話。

    江芙臉上的調侃之，漸漸消失，語氣鄭重起來。

    “我也不是以前的小不點兒了，稚、任、多疑、粘人，還會對你發脾氣……”

    程伽羅彎：“你以前也這樣。”

    “程伽羅！”江芙皺眉，“我還沒說完呢。”

    “好，你說，我聽。”

    “我沒你聰明，你得讓著我。”

    “讓。”

    “我有時候任，不講道理的時候，你得哄著我。”

    “哄。”

    “就算是我無理取鬧，惹你生氣，你也不許像以前一走了之。”

    “不走。”

    “我要是以後老了、胖了、長斑了、不好看了……你不許嫌棄。”

    “不嫌棄。”

    “還有……”江芙認真想了想，沒想起來，“未盡事宜，隨時補充。”

    “好，隨時補充。”程伽羅抬著頭，仰著，“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我……”江芙輕吸口氣，語氣鄭重，“願意。”

    “戒指已經給你了，是不是這個環節可以省略了？”

    “廢話，快起來！”

    江芙笑著將他拉起來，過手掌，想要接過他手中的荷花。

    “別。”

    程伽羅急聲提醒。

    晚了。

    的手掌已經到花梗，指尖被花柄上的小刺刺到，皺眉回手指。

    程伽羅忙著將花放到一邊，拉過的手掌，仔細湊到眼前看了看。

    沒有看到刺的痕跡，他到底是不放心。

    拉起的手，放到間，用自己的舌尖試探著了。

    男人溫熱的舌，掃過指尖。

    江芙不自在地回胳膊。

    “你幹嗎？”

    “當然是看看你指尖上有沒有刺。”

    抬眸，注意到孩子有些微紅的臉，程伽羅失笑。

    “有那麽敏嗎？”

    “你怎麽那麽流氓啊？”

    “一個男人要是對自己老婆不耍流氓，那還是男人嗎？”

    “歪理邪說。”

    江芙回他一個白眼，注意到男人臉上的泥水，抬起手掌幫他輕抹一下眉。

    “一臭泥，還不去洗澡？”

    程伽羅從西裝袋裏取出送他的護符，放到桌上。

    摘下腕上的佛珠，也放到桌上。

    然後，他扣住的手掌，將拉到麵前。

    “一起洗吧？”

    “我才不要。”

    程伽羅過手掌，扣住的腰。

    “確定？”

    “確定！”

    “如果我強烈要求呢？”

    “我拒絕。”

    “那好吧……”兩手將抱到窗臺上，他低頭，湊近的臉，“那就不洗了。”

    “喂！”江芙抬手抵住他的肩膀，“你別在這兒行不行？”

    “是你要求不洗澡的。”程伽羅低頭，吻咬著的頸，“我隻好直接來了。”

    “程伽羅……”

    江芙側避開他的攻擊。

    隻是人在窗臺上，男人又在麵前，躲又能躲到哪裏去。

    躲過他的，躲不過他的手。

    剛剛將他手掌推開，男人的又湊過來。

    ……

    窗沒關。

    燈開著。

    還被他在窗臺上。

    萬一程老爺子起夜，或者是管家和劉嫂到後院來，非看到不可。

    眼看著扣都被他解開兩顆，到底還是江芙投了降。

    “我去還不行？”

    程伽羅抬起臉，笑得又又壞。

    “這可是你要求的。”

    “程伽羅，你混蛋！”

    裏罵，的手臂卻過來，環住他的頸。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抱小孩子似的大手扣住的後腰，將從窗臺上抱下來。

    程伽羅順手扯上窗簾，將抱進浴室。

    將在浴室牆上，他單手打開花灑，用自己的擋住。

    確定澆到上的水溫轉熱，他抬起手掌，調整好花灑的方向。

    水流落下來，淋二人的發。

    他的也落下來，覆住的。

    那是怎麽樣一個吻？

    強勢。

    熱烈。

    狂野。

    ……

    都不足以形容。

    似乎是要將生吞活剝似的，偏偏又纏綿得要命。

    仿佛是全的神經，都匯聚到齒的方寸之地。

    每一次的糾纏、都足以讓氣上湧。

    聒噪的蟬鳴，水流澆下來的聲音……

    瞬間遠去。

    耳中，隻剩下流一次次撞擊脈博的聲音。

    還有息聲。

    重。

    也不知道是的、他的。

    江芙分不清，也懶得去分。

    這會兒就是天塌下來，也懶得去管。

    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他和，齒糾纏。

    隻是纏著他，將手臂收，再收。

    大雨將至，空氣熱。

    比天氣更甚。

    隻是一個吻，遠遠不夠。

    男人卻突然放開，息著將臉埋在的頸間。

    “該死……”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我沒準備。”

    江芙有些迷茫地息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他答應過的，以後避孕的事由他負責。

    口氣，低聲開口。

    “我可以明天吃藥。”

    程伽羅抬起臉，抹開臉上的發。

    “想要我？”

    江芙垂下睫。

    “你不想嗎？”

    “小笨蛋。”手掌輕著的臉，他的額抵住的，“從回家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每天都在想。”

    “那你還等什麽？”

    “等你說，想要我。”

    “說出來有那麽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我有時候會不確定，你到底是把我當小叔喜歡，還是把我當男人喜歡，那是不一樣的。我不僅要你喜歡我，我還想要你我、我，想要占有我，不和任何人分，像我對你一樣。”

    從小到大，在他麵前，從來藏不住。

    他一直都知道，在心裏還對他設著防。

    哪怕是現在答應嫁給他，也從來沒有讓自己為他淪陷過。

    程伽羅抬起手掌，開遮住眼睛的發。

    “江芙，你會這樣我嗎？”

    這個霸道的程伽羅，他好貪心。

    “要是我把心給你，你真的不會辜負它嗎？”

    “這個問題，隻能用時間去證明，你願意為我試一次嗎？”

    江芙凝視著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很黑很亮。

    注視著滿是期盼，連貪婪和都是那麽坦坦。

    他不要的人，要的心，還要和他一起瘋狂。

    窗外，一聲驚雷，大雨將至。

    江芙聽到那雷，耳邊再次響起站在荷塘邊，程老爺子對說的那些話。

    “你要燦爛的開，開心的活。”

    要是因為一兩個渣男，就不敢再去，那才是就真的輸了。

    手掌從男人的肩上移過來，扶住他的臉。

    江芙深口氣，緩緩開口。

    “程伽羅，我要你！”

    程伽羅笑起來。

    “這才是我認識的江芙。”

    哪怕是摔倒了，也會倔強地爬起來，咬著小牙，一遍遍地練，直到把每一作練到極致的江芙。

    他的小不點兒，終於回來了。

    “今天晚上，我一夜不睡，也滿足你。”

    男人的吻再次落下來。

    這一次，他沒有半點猶豫。

    吻著，他的手掌也過來，不客氣地撕扯開那些包裹著二人的束縛之。

    男人的齒也從的上移開。

    一點點細細吻過的頸，下去，落在口。

    靠在牆上，抓著他，呢喃著喚著他的名字。

    “程伽羅……”

    “恩？”

    “給……我。”

    “現在……”口上的，男人的臉埋在側頸，“我是……你的了……”

    兩手抓著他的胳膊，江芙息著看著他。

    “程伽羅，你給我聽清楚，要是你敢有事，我……我就用你的錢去包小白臉，一天換一個。”

    “你休想。”

    “那你就給我平平安安回來。”

    “好。”

    輕語一聲，他再次吻住。

    ……

    窗外。

    雨水終於落下來。

    雨點被風裹挾著落下，時急時疏。

    水麵上，頓時漣漪陣陣。

    昨日還是花苞的新荷。

    瓣是白的，瓣尖上卻染著些紅。

    傲然立著。

    雨越來越急。

    閃電劃過天空，驚雷聲再次響起，住孩子忍不住的聲音。

    那朵新荷，在雨水中，一點點緩緩綻開。

    整整一夜，雨都下。

    直到清晨時分，才漸漸停歇。

    荷塘裏的水位都漲起來，幾朵殘荷經不住這樣的催殘，水瓣都落了一池子。

    那朵昨天才開的新荷，掛著點雨珠，顯得格外豔。

    花芯還有點，不過，用不了多久，它就會長起來。

    生出子實。

    然後……

    被那個恰好看中它的人。

    采摘。

    ……

    正對著荷塘的窗，被人推開。

    雨後清新的空氣，伴著淡淡荷香撲進窗子，衝淡一夜瘋狂之後有些霏蘼的空氣。

    背對著窗的江芙，著，長睫上還染著些水氣。

    白的頰上，還有幾分紅。

    豔如窗外新開的荷。

    過手掌，幫把被子攏，程伽羅在肩上吻了吻。

    “老婆，我走了。”

    江芙一不。

    實在是累了，這會兒，隻怕打雷都不會醒。

    “等我回來。”

    過手臂，抱了一會兒。

    男人輕手輕腳地起，走進浴室。

    穿好服，將桌上的平安符放進的口袋，佛珠掛回手腕。

    他撐著床，低頭注視片刻。

    將準備好的東西放在桌邊，睜開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起，走出門去。

    此時，天不過是濛濛亮。

    走到前院，程伽羅停下腳步，向父親的窗子看了看。

    注意到老人家的臺階下有些積水。

    他邁步走過去，拿過掃把，仔細把積水掃進下水道。

    吱呀一聲，窗子被人推開。

    程伽羅抬起臉，一怔。

    “您怎麽起這麽早？”

    站在窗的老人家，白他一眼。

    “老了覺不知道。”

    “外麵涼，您穿點外套。”

    “我又不是小孩兒，用你教？”

    將掃把放到旁邊，程伽羅直起。

    “那我走了？”

    “你媽忌日快到了，要是有空就回來。”

    “這次不走遠，最多三五天。”

    “那就好。”老人家輕咳一聲，“你現在是有媳婦兒的人了，不像以前，別什麽事都不管不顧的……我還等著看你們結婚呢！”

    “辦完事兒我就回來，您放心吧！”

    “劉嫂這麽早起不來，冰箱裏栗子糕還有呢，你帶著路上吃。”

    “好。”

    “下雨路，慢點開。”

    “知道。”

    程老爺子沉默著。

    程伽羅站在窗外廊下，靜靜地等。

    片刻，老人家再次開口，依舊兇的。

    “還不滾等什麽呢，等我送你啊？”

    “您記得吃藥。”

    轉，程伽羅走進廊道。

    老人家站在窗。

    聽著程伽羅腳步聲漸遠。

    聽著大門打開，又關上。

    聽著汽車啟，馬達聲漸遠。

    他抬手抹一把眼角。

    “小兔崽子，一天也不讓人省心。”

    轉過，注視床頭照片裏，妻子微笑的臉片刻。

    老人家推開門，走進當年沈蘭心留下的小佛堂。

    點上香進香爐，將拐杖放到一邊，吃力地彎下，跪到團上，認真地拜了三拜。

    “我程賦榮活一天，便多行一天善事。若有災禍就罰我，請佛祖保護我兒伽羅，平平安安。”

    桌案上。

    佛像不言不語。

    滿目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