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神屏息地注視著比頭發還細的金針,那金針卻紋不。
另一個青袍道人向夏侯儼道:“夏侯掌門,閣下能肯定偃師宗舊址是在這附近麼?”
夏侯儼淡然道:“若無確實證據,在下也不敢叨擾諸位。”舟上這八人都是清微界數得上的大能,夏侯儼的修為在其中只能算中下,他能召集這些人,一來是因為他重玄掌門的份,但最重要的還是偃師宗寶藏的巨大吸引力。
赤地魔域只是個幌子,何況已廢墟,就是搶下來也沒有多大用。幾個宗派為了這場戰事都折損了不弟子,若是無功而返,這些帳都得記在重玄的頭上。
夏侯儼卻是一副竹在的模樣。
就在這時,那斷眉老者目一,沉聲道:“來了。”
眾人神一振,紛紛圍攏上來,盯著他手里的羅盤,只見那金針緩緩轉起來,漸漸越轉越快,幾乎只剩下殘影,然后突然間停住不,指向正北方。
斷眉老者順著針尖的方向一指:“那偃師舊城當在方圓百里之,陣法可以將城藏起來,地脈中靈氣的走向卻是改不了的。”
他頓了頓:“當年老朽隨先師前來,先師便是用此金針羅盤之法探得地脈中纖毫的靈氣向,找到了偃師宗的宮城,只可惜老朽學藝不,只學得一些皮。”
夏侯儼揖道:“有勞韓長老。”
那老者道:“夏侯掌門多禮,老朽只能幫到諸位這里,余下的事,請恕老朽和敝派無能為力。”
說罷他收起羅盤,屈膝盤,闔雙目,再也不去理會旁人。
眾人都知七星宗這位長老恃才傲、為人耿介,并不貪圖偃師宗的財寶,只是為了還郗云當年的一個人,這才答應夏侯儼來幫忙,遂不指他再出什麼力。
夏侯儼命侍將輕舟懸停在半空中,掃了眾人一眼:“諸位開始布陣吧。”
幾人魚貫走出船艙,按照先前議定的計劃,召集門下弟子,劍或駕云飛至空中,按照神機鬼藏陣的方位站定。
弟子們直到這時才明白他們前來是為了結一個大陣,然而他們并不知道那是什麼陣,只覺玄奧高妙,遠超他們平生所學,只是按照師長的吩咐各司其職。
四十九名弟子散在方圓近百里的夜空中,七名大能在陣按北斗七星的位置站好,夏侯儼一聲令下,眾人一齊凝聚神,催靈力。
隨著靈力涌,一個個陣位像星火般點燃,片刻之間,漆黑的夜空已被這點點“繁星”映亮。
其中一點紅的芒最為引人注目,卻是熒星的位置,整個大陣形“熒取心”之象。
接著陣中的七個大能各自祭出法,七道芒直沖霄漢,原本寧謐的沙海一時間風云涌,驚雷滾滾,雪亮的電一道接一道地劃破長空,沙塵被狂風揚起,吹得眾人袍袖翻飛。
姬殷被風沙撲了滿臉,但他顧不上拂去,他不知道這是什麼陣法,但能敏銳地覺到這陣中的洶涌靈力和暗藏的殺機。
但他不敢奉違在陣法上手腳,他自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陣法的反噬很可能會傷害到旁的同門,于是他只能慢慢地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漫天的沙暴中漸漸有什麼浮現出來,起初只是個倒影般模糊的廓,漸漸顯出城墻、城門、街道和樓宇。
待風沙徹底平息,一座緘默的黑城出現在大陣下方的沙漠中。
姬殷在偃師宗的宮城里關押了幾日,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座城池的全貌。
若說城也有生死,那麼這座城一定早就死了。
城中的一切都由黑石砌,堅而無,就像惡龍漆黑的鱗甲。
眾弟子大多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但都被這無比恢弘又無比悲涼的景象震撼,久久說不出話來。
遠的輕舟上,斷眉老者走出船艙,遙著這座死城,眼中涌出淚水。五百年前他曾隨師父來到這片沙海,曾經站在同樣的地方俯瞰同一座城池。
那時候這座城是白的,白得像冰雪,像最上好的白玉,清澈的流水穿城而過,城中到都是鮮花和綠樹,穿淺金長袍的活人和穿水藍長袍的傀儡在城中穿行,傀儡馬拉著車,馱著大袋大袋的貨照顧在平直的大路上奔走。
直到一切都消失在一場大火中,只留下這些堅實冷的石頭。
五百年前他還是個孩子,他沒有親手殺一個人,只是站在差不多的地方看著,但他知道從此以后再多的眼淚也洗不干凈這雙眼睛里的罪惡。
最后一縷風也停了下來。
漆黑的城池就如凝固的海浪中一艘廢棄的巨船。
良久,一個人影從黑黢黢的門中不不慢地走出來。
子形頎長而單薄,穿了一淺杏的裳,從鬼域一樣的死城中走出來,走進干燥微涼的沙漠之夜里,無端讓人想起江南的杏花春雨。
離得太遠,姬殷甚至看不清的面容,但他卻一眼就將認了出來。
冷嫣抬頭掃了眼點點“繁星”,目落在熒星的位置上,一張平庸的臉,一個平庸的人。
凌虛踏空,飛到陣前,向夏侯儼點點頭:“夏侯掌門,別來無恙。”
第106章
陣中幾個大能不曾料到偃師宗主竟會孤赴戰,他們以為城門中會涌出一支傀儡大軍,如臨大敵地等待了一會兒,也沒有看見半個影子,的的確確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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