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難看得簡直要殺人了,若攖寧沒見過市面,必然是免不了害怕的。可這世上頂頂駭人的家伙就在邊站著,那才是真的冷心冷肺殺人如麻,至于剩下的,再嚇人,也就那樣。
晉王的嚇人之,在于他有種無所顧忌的瘋勁兒,拿他人命博弈來取樂消遣,連自己是否局都不在乎,沒有牽掛和求,才能無往不利。這突厥王子有所圖,就有了骨頭。
攖寧準了他的骨頭,及時截斷了話頭,點明他那份見不得人的心思。
“那晉王妃有何高見?”叱利幾乎是著嗓子在說話了,攥著腰刀的右手因為用力而微微發。
攖寧抿了下,看一眼宋諫之,正對上他不閃不避的了然眼神,遂上前行禮道:“啟稟父皇,兒臣今日離營前,恐林中蟲蛇繁雜,特意在營帳中熏了蒟蒻香草,彼時晉王殿下也在帳中,里外侍衛隨從皆可作證。”
崇德帝頷首,示意繼續說下去。
“蒟蒻草氣味之重,近的人必會沾染且長久不散。”攖寧費力的搬起晉王的左胳膊,一邊說一邊湊近了去嗅:“軍師上有無蒟蒻香,一聞便知。”
抱著的這條胳膊太重,晉王可真是一點不肯配合,攖寧抬眼看他,結果還被這個白眼狼凌冽的眼風剜了一下,明擺著的嫌棄。
使了點力把人胳膊撂下,余掃見晉王平整的袖,被自己拽皺的酸菜,又心虛的給他抻抻角。
宋諫之懶得理,眼皮子都沒掀一下。
上前探查的林軍跪地稟告:“回稟皇上,軍師上確實嗅不出蒟蒻香。”
“好。好。”崇德帝連著重復了兩個好,他按捺著怒氣掃視全場,目掠過太子的時候頓了一下,最后落在六皇子上:“老六,此事與你有何關系?”
“父皇,兒臣冤枉。”六皇子臉發白,干的辯白:“兒臣只是實話實說,九弟確實嫌疑重大,況且晉王妃不是說見過突厥軍師,那軍師上也該沾染蒟蒻香……”
原先一口一個“晉王”,現在倒改口九弟了。
“我與昭華公主見過突厥軍師,但相距十余丈,并未近。”攖寧得狠了,著急去用膳,不愿再和他一來一往的打機鋒,便在心中掰著指頭,剝繭的挨著分析:“左峰背土發黑,粘到鞋底很難甩,我觀軍師靴底沾有黑泥,也能證實兒臣所言不假;至于他的致命傷是在頭部,前兩箭并未致死——”
攖寧回頭指了指瞧上去置事外的晉王,面古怪道:“他騎多好,不用我說吧?”
雖然不服氣白眼狼這個人,但他的騎水平,攖寧在心中掐出一點小指肚,還是有那麼一點佩服的,就一點。
攖寧說完,在場竊竊私語的聲音不絕。
崇德帝嘆了口氣,道:“老六,兄弟鬩墻互相猜忌,朕對你太失了。”
“父皇,父皇,兒臣有眼無珠被假象蒙蔽,但兒臣說的盡是實絕無虛言。”六皇子面也顧不上了,跪倒在地,任擺沾上塵泥,面灰敗,翕兩下,到底沒說出旁的話。
他不是不想供出太子和叱利,可叱利是突厥繼承人,父皇只會輕拿輕放。至于太子,且不說父皇態度如何,他肯做太子馬前卒就是為了爭個爵位。
老九去年就封了晉王,他年長四歲卻至今未未封,不知被多人在背后蔑視奚落。
他傍上太子這顆大樹就是為了在父皇面前爭個臉,事到如今,也只能打碎牙齒和吞。
“你即刻回府,靜思己過。此案還是由大理寺審理,”崇德帝眉心,繼續道:“王子意下如何?”
叱利沒想到被晉王妃擺了一道,只能息事寧人。
“全憑皇上做主。”
眼見皇帝回了自己的營帳,一眾人三三兩兩如鳥狀散去,叱利有心上前會會攖寧,可宋諫之投來冷冰冰的一瞥,他只得氣惱的離開。
“明笙,去小廚房拿食盒來,多要兩份糕點,有綠豆糕最好不過了,再提一盅梅子酒。”
攖寧自覺立了功,一回到營帳就明笙去拿吃食。
宋諫之跟在后,看得意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笑意,長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青,他譏誚道:“你腦袋怕也是綠豆餡的。”
攖寧方才都站麻了,大麻跟針扎一樣,疼得攢著氣兒鼓著腮幫子,拉著椅背勉強坐下,腳底連落地都不敢。
聽到這話,不服氣的瞪著圓眼睛:“你聰明,你……你是打算好的?”
攖寧腦海里電火石般閃過一些碎片,近到他沒有下死手殺掉的婢,遠到開宴時他貌似隨意的一句詢問。
“還不算太蠢。”宋諫之坐到攖寧對面,右手虛虛握拳,指節扣在桌面上,示意醒神。
“你從一開始就算好了?”攖寧這才尋思過來,酸麻的腳底竄上來一陣涼意,天靈蓋兒都跟著麻了一下。
初到獵苑,宋諫之問了林琿一句‘他怎麼來了?’,當時太子就坐在他們邊的席位。忽魯努手下婢來送狼皮那天,還以為晉王是不想把事鬧大,現在想想,他哪里是怕惹事兒的主。
他表出對忽魯努的敵意,再出馬腳給人留下不合的證據,有心之人自會出手,殺人借刀。現在所有人都當晉王是被無辜陷害的,誰知道他才是真正的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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