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河卷著一怒氣憤然下車,旁人無從得知車廂裏到底發生了怎樣的對話。
但單是從表麵上來看,三歲小兒都看得出來二人的對話進行得很不愉快,徐璈剛出宮門就被踹的事兒也跟長了腳似的傳得飛快。
被踹的徐璈人還沒進家門,大半個京都的人就知道得差不多了,形形的言辭還在外散。
陳年河對此毫不在意。
他原本就是前朝舊臣,還是手握重兵跟永順帝過板的狠人。
他與徐家的始終都被藏得很好,至今也沒幾個人知道。
至於陳允為何會在徐家了多年教導,陳年河早已想好了說辭,大不了就說徐璈卑鄙扣了自己唯一的孫子,想借此強迫自己妥協掌控西北。
更何況京都舊人早都知道,陳泰的是徐璈打斷的,海深仇早就橫亙而出。
有此為引,他和徐璈的不和就從表麵轉至有跡可循,往後再在人前做戲也幾分難度。
陳年河一邊在心裏琢磨著怎麽把髒水都往徐璈的上撒,一邊慢悠悠地順著人往前晃。
數年不回京都,所見之景也與記憶中有了不同。
陳年河擺手示意隨從不必跟著,漫不經心的同時視線突然凝在了一角,眉心微微蹙起。
不遠的人群中正在出哄鬧,苦主大聲嚷著要尋求公道,還指名道姓地點出了自己懷疑的人。
好巧不巧,苦主控訴的是陳年河的老人。
陳年河嘖嘖兩聲幽幽一笑,活了一下手腕慢吞吞地走人群。
手的時候來了個人沙包,正好了。
半個時辰後,徐璈滿眼古怪地看著宋六,微妙道:“你是說,陳年河把桑家三爺打了?”
“理由呢?”
“這老東西不可能無故手吧?”
宋六一言難盡地說:“據說桑家三爺遭遇劫匪後緒失控,在京畿衙門前鬧著要捉拿相關的可疑之人,推搡時不小心踩到了陳尚書的腳,還罵人家有眼無珠。”
徐璈:“……”
桑枝夏拿著帕子著徐璈看不出半點傷痕的後頸,作微頓:“然後他就給人打了?”
宋六搖頭:“起初是沒手的,隻是讓桑家三爺賠。”
但是桑家人現在最聽不得的就是一個賠字兒。
什麽都沒了,唯一值錢的地契還被劫了,現在戶部偌大的一個窟窿等著要補足,否則就是要殺頭補債。
本來就理智崩塌的人徹底撐不住了,裹著一酒氣,指著路過被踩了鞋的陳年河破口大罵。
陳年河哪兒能這種委屈?
都不用隨從手,當場就提拳給人打了個半死不活,現場沒人敢攔。
也沒誰攔得住。
陳年河囂張至極,打完了人才猛然驚覺知道這人是桑枝夏的娘家親戚似的,當場扔下一句讓徐璈有本事就去找他,甩手就走。
圍觀的人群炸開了鍋,進氣多出氣的桑家三爺被人匆忙抬走,當值的差還趕慢趕地攆著去給陳年河賠罪。
世態炎涼可見一斑,誰的拳頭大果然是誰比較占理。
等宋六出去了,桑枝夏看著神複雜的徐璈有些好笑:“還疼得厲害?”
桑枝夏在家就知道徐璈被踹了,等人到家沒看出到底傷在哪兒了。
然而徐璈掛在上不撒手,閉著眼張就喊自己哪兒哪兒都難,反正就是自稱被欺負得很厲害。
麵對這麽個誇大其詞的男人,桑枝夏沒辦法,隻能是配合著他的撒慢慢給他。
誰承想越這人越是哼哼。
桑枝夏把帕子摔在徐璈上:“別裝。”
徐璈抓起手帕悶聲笑了,勾著桑枝夏的腰把臉在隆起的小腹,挨了一腳後心滿意足地說:“本來是很疼的,但你就沒那麽疼了。”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疼得厲害的人不該是我,另有其人才是。”
距離戶部收賬的時間隻差最後一天,明日午時之前拿不出錢,桑家的人就要紮堆下大獄。
徐璈辦事兒周到得很,事先吩咐過了留出的全都是連排的牢房,保證一家人一起被抓出來,也可以一起蹲大獄,絕不分開。
桑枝夏被他這個恐怖版的永不分離一家人弄得麵皮一,順著徐璈的力坐在他的上,圈住他的脖子低聲說:“桑家的地契呢?跟你有關係嗎?”
“沒有。”
徐璈對於自己沒幹過的事兒澄清得很快,還道出了桑枝夏不知道:“有人自以為想幫我分憂,但馬屁一掌甩在了馬蹄子上。”
“我讓人去過氣兒了,今晚就會有人把東西送回去。”
徐璈懶得這種手腳,但他不介意稍微卡一下時間。
桑枝夏稍微一想就知道他在盤算什麽,失笑道:“你想添置宅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形勢不對,桑夫人就算是想把宅子理了來補戶部的窟窿,也很難找到願意出錢的買主。
擺在他們眼前的路有且隻有一條。
徐璈興致缺缺地撇撇,下搭在桑枝夏的肩窩輕飄飄地說:“誰稀罕那麽個藏汙納垢的狗窩?”
“不過皇上說了,這筆罰銀就是對外打的幌子不作數。宅子收了你不想要的話,可以折現銀子給你,既然是有錢可賺,積極些倒也無妨。”
既能出一口氣看喪家之犬的熱鬧,又能白得一筆銀子。
這很劃得來。
桑枝夏對他和江遇白日常都背著人商量什麽不太興趣,點了點徐璈的脖子說:“不哼哼了就撒手。”
“薛先生今早來說,想接元寶和糯糯進宮玩兒,我要去給他們收拾東西。”
兩個孩子進出宮門已經是日常,宮中也準備了完整的用,就連伺候的人都是薛先生親自安排的,事無巨細樣樣俱全。
隻是孩子到底還小,桑枝夏不親自過一遍手難免會不放心。
徐璈死皮賴臉地黏糊著跟著起,想到在深宮大院孤家寡人,整日閑下來就隻想薅別人家孩子解悶的江遇白,氣得冷笑:“就是閑的。”
“等開春後宮選妃,立後分殿,看他還怎麽惦記我的崽兒。”
桑枝夏不置可否地挑眉一笑,低頭看著徐璈幫自己扣披風的手,歎氣說:“在嶺南待了兩年,到了京都冷不丁的還有些不太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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