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便擱置了白管家送來的新賬簿,親自去了小廚房,盯著火候熬了碗消熱解暑的杏仁綠豆粥,捧去了正房。
虞錦如今住在瑯苑,走頻繁,侍衛幾人見了也不再出手阻攔。
隨著粥香濃郁地蔓延開來,捧著托盤小心翼翼地邁屋里。
虞錦輕滿語道:“我見阿兄屋中燈火尚亮著,猜想許是還未歇下,便去親自去后廚熬了粥來。”
如此矯造作,沈卻無聲輕笑,終于還是熬不住了。
他頷首道:“擱下吧。”
既然樂意做,他也無甚拒絕的道理。
然,見虞錦未墊帕子便將瓷碗從托盤里端出來,沈卻還是蹙了下眉頭。
生怕將碗打翻,他手接過。
虞錦淺淺一笑,說:“不燙呢,近來撥算盤撥出了繭子,端個熱粥熱湯的,倒是得住。”
“……”
男人角微,笑意在瓷勺邊沿。
見他喝了一口粥,虞錦便搬來個杌子,自來地坐在他側,瓣堪堪分開,便被一陣叩門聲打斷。
虞錦蹙眉,卻見來人是白叔。
只覺腦袋嗡嗡一響,耳側又是算盤“噠噠”的聲響。
白叔顯然是有事要稟,虞錦只好噤聲,搬來杌子坐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攥住一支羽筆把玩,且朝沈卻出一個乖巧的笑。
沈卻看了眼,沒趕出去,朝白叔道:“何事?”
白叔道:“王爺,如今已至六月,距王爺上回去藥泉已有半年有余,依照老太君的吩咐,老奴可是要叮囑王爺時隔半年去一趟。”
沈卻皺了下眉,應了聲“嗯”。
白叔知他敷衍,冷哼一聲,又苦口婆心道:“別瞧您如今強健,可這行軍作戰之人,哪有一輩子強健的?老王爺當年便是不注重養著,落下一病。”
沈卻摁了摁眉心,“知道了。”
虞錦側首,道:“什麼藥泉?”
眼下對一切除看賬之外的事,都極為好奇。
白叔道:“是鎏恒山莊的一藥泉,泉里常年浸泡百年藥材,是個養子的好地方。”
虞錦稍一忖度便記起了鎏恒山莊,是王府的莊子。
看輿圖是個較為偏遠之地,想必一來一回能離開王府幾日。虞錦頓時雙目有神,向沈卻道:“我也想去。”
四目相對,虞錦抵咳嗽,直至眼底咳出了淚花,忽然之間,就了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看似比沈卻還需要那口藥泉。
第27章 藥泉 聽話,松手。
摁著心口, 弱地向沈卻。
眼底藏匿的小心思,就如這段表演一樣,拙劣至極。
但白管家卻未深想,反而靈機一, 忙應和道:“欸, 老奴看三姑娘一道去也好, 姑娘子薄弱, 且又傷了腦袋, 說不準那藥泉對姑娘的傷勢有所助益也說不準, 就算治不了失憶之癥,那泉水也有養駐的功效。再者說, 鎏恒山路途遙遠,王爺一人未免無趣, 途中有人相伴,倒是好,好!”
聽到養駐四字,虞錦更是來了興致,連連點頭,“白叔說得極是, 同我想到一塊去了。”
“……”
著這一老一小,你應我一句、我應你一句,沈卻默了默,邊溢出一聲輕嗬。
他轉了下扳指, 一時未搭話。
半響,他點了下頭道:“把今日白叔給的那幾本賬算完,我就帶你去。”
虞錦角微僵,心中腹誹道:無!
聲道:“那是自然。”
白管家笑彎了眼, 又連說了好幾聲“好”。
而正此時,夜風呼嘯,大雨突如其來,傾盆而下。
“喲,近來這天兒變得真快。”白管家嘟囔一句,忙去闔窗,他忽然一頓,瞥了那書案前的人兩眼,說:“這雨瞧著委實大了些,姑娘不若晚些再走,莫要淋著了。”
虞錦往窗外瞧了眼,蹙了蹙眉頭。
白管家似是知心之所想,又道:“讓落雁那丫頭去房中將賬簿取來就是了。”
聞言,虞錦垂頭瞥了眼嶄新致的繡鞋,略有搖,眼神飛快地看了沈卻一眼。
沈卻頭也不抬,像沒察覺一般,無甚緒地“嗯”了聲。
白管家神清氣爽地離開了。
不幾時,落雁便將賬簿遞上,在一側伺候研磨,目在兩位主子上反復橫跳。
虞錦今夜沒再折騰幺蛾子,執筆落字,只指尖偶爾響起簌簌的翻頁聲。
大雨如注,闔窗無風,燭火靜謐燃燒。
沈卻頓了一下,側目而視。
虞錦神專注,兩道彎彎淺淺的細眉時不時擰在一起,檀口一開一合,無聲默念賬簿上的字眼,袖口落下一截,皓白的手腕隨筆鋒輕輕扭。
但沒多久,便見掩打了個呵欠。
沈卻輕哂,收回視線。
虞錦雙目逐漸失焦,賬簿上的小字都變得模糊起來,無聲輕嘆,腦袋一晃,滿頭珠釵隨之嘩啦一響,淹沒在雨中。
沒多久,便徹底昏睡過去。
雨還在下。
落雁正擱下硯臺,要去喚醒虞錦。
卻見沈卻輕睨一眼,“先出去。”
落雁一怔,應聲退下。
屋門“吱呀”兩聲,復又闔上。
沈卻往椅背上一靠,平靜地凝視著姑娘嫻靜的側,他緩緩抿,摘下扳指攥在手心里,來回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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