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饈有了,佳釀自不會,席上有玉壺春、三勒漿、葡萄酒、羅浮春、酒、玫瑰酒、碧香酒等三十多種酒,任君選擇。
推杯換盞,笙歌曼舞,場上氣氛越發融洽。
盛安帝與相大祿相談甚歡,話里話外都著兩國修好之意,又笑對云黛道,“公主回了烏孫,也要記得常回大淵看看。烏孫的日子舒坦,也莫要忘了在大淵的日子,晉國公夫婦到底養你一場,也是會惦記你的。”
“謹記陛下囑咐。”云黛溫順頷首,“國公爺夫婦待孝義恩重如山,陛下待孝義如同再造,此等恩孝義沒齒難忘。”
這話聽得盛安帝很是熨帖,紅滿面地拿起桌前的鎏金仕狩獵紋八瓣銀杯酒杯,“甚好甚好,來,諸位舉杯,滿飲此杯。”
殿眾人紛紛舉杯飲盡。
云黛喝盡杯中的玫瑰酒,正準備吃塊龍糕里的酒氣,忽而聽到正對面傳來一道聲,“父皇,既然孝義郡主心系大淵,難離故土,不若您給賜婚,與我大淵聯姻,兩國修為秦晉之好,豈不哉?”
此言一出,殿靜了一靜。
云黛纖細的柳眉蹙起,抬眼看向對面同樣著石榴紅的丹。
這人還真是不安生,自己明日都要走了,還來添堵。
盛安帝面上笑意未變,瞥過丹,又笑著看了麗妃一眼。
麗妃被這盛安帝這含笑一眼看得心頭沉沉,面上浮起假笑,扭頭對丹道,“兩國聯姻乃朝堂政事,丹你莫不是喝醉了?”
丹是真的喝得有些醉了,看到云黛穿戴華的與坐在對等的位置,本就心生不忿,再看到云黛與謝伯縉之間眉來眼去,那憤怒就像是燒開的沸水直冒著泡都不住。
憑什麼這個沈云黛可以氣定神閑地全而退,而和哥哥,一個要被迫嫁給一個庸人,一個吃了悶虧至今打碎牙齒往肚里吞?
心有不甘。
大淵疆域是烏孫的百倍,不過一個小小的烏孫公主罷了。
“父皇,母妃,兒這是一片好意,孝義郡主自小由晉國公夫婦養人,在長安也諸多親朋,我們大淵有意與烏孫永結友鄰,若嫁過來,不正好親上加親嘛。”
丹笑著說,怨毒的目由云黛的上落到三皇子裴青玄上,“三皇兄在北庭多年,至今尚未婚配,父皇何不向烏孫提親,孝義郡主嫁給三皇兄為正妃,也不失為一樁滿姻緣。”
上座的許皇后臉微白,握著椅扶手的手指收,下意識去看裴青玄。
裴青玄神從容地迎上許皇后的目,略帶安。又看好戲般的驚疑不定的麗妃,以及沉著臉的謝伯縉——
倒是他小瞧丹這壞胚子的毒了,若父皇真應了賜婚,一來,拆了恒之與他家小妹妹的姻緣。二來,也挑撥了他與恒之的關系。三來,為保皇室脈正統,自古以來鮮有皇子娶外族子為正妻,若他真娶了恒之家小妹妹為正妃,也基本與皇位無緣了。
好個一箭三雕的毒計!
謝伯縉也想到這些,下頜不由繃,見盛安帝遲遲不出聲,他忍不住起,拱手道,“陛下,婚姻之事并非兒戲......”
還不等他話說完,丹瞇起眼,邊掛著譏諷的笑,“孝義郡主和我三皇兄都還沒說話,謝將軍這般張作甚?我先前聽外頭有個說法,難道是真的?”
麗妃眼皮猛地一跳,冷臉喝道,“丹,慎言!”
云黛見狀,揪了擺,一雙眸直直看向對面的丹,嗓音卻鏗鏘有力,“丹公主若是真心促進烏孫與大淵友誼的話,何不自己嫁到烏孫來?我聽相大祿說過,我舅父家有好幾位表兄都尚未婚配,若公主愿意下嫁,我相信我舅父一定以盛重國禮迎娶公主,烏孫和大淵兩國子民也定會銘記公主遠嫁之功。丹公主,你說呢?”
聽到這番話,殿中認識云黛的人都大吃一驚,全然沒想到竟敢當庭辯駁丹。畢竟平日里是那樣溫斂,怯懦不敢惹事的模樣。
就連丹也臉大變,一時都找不到話來辯駁。
只有謝伯縉知道,這就是他的妹妹,一直會咬人的兔子。
一側的裴青玄瞥見謝伯縉角那翹起的驕傲弧度,心頭發笑,嘖,陷風月的男人吶,人小姑娘揮一下小爪子,瞧把他給樂的。
相大祿也適時表態,“皇帝陛下,我們昆莫就公主一個親外甥,好不容易尋回烏孫,是不舍得再讓遠嫁的。”
盛安帝須笑道,“這是自然,朕能理解。朕這小兒啊酒量不佳,說了胡話,還請相大祿和公主莫要計較。”
說著,又轉臉看向麗妃,笑道,“麗妃,你先帶丹下去歇息吧,可不好再在友邦面前失禮了。”
麗妃的肩膀微不可查地晃了晃,勉力出一抹笑,站起道,“是,臣妾這就帶回去。”
盛安帝微笑頷首,不再看,只指著桌前一道菜與旁的宦道,“朕記著這道菜是皇后喜歡的,給端過去吧。”
宦稱是,許皇后激看盛安帝一眼,垂眉謝賞。
麗妃皮笑不笑地命宮扶著丹,丹一抬眼,約覺著自己母妃眼中有殺意,心頭不由打了個,昏昏脹脹的腦子也陡然清醒起來。
完了,這次真是把母妃得罪狠了。
麗妃母這邊雖離了場,但被丹這麼一鬧,場面還是有點微妙的尷尬。
好在沒過多久,那點尷尬氣氛就被熱烈的胡旋舞給沖淡了,這場踐行宴總的來說還算圓滿。
臨宴散時,喝得有些微醺的盛安帝命人端了個木盒子給相大祿。
打開一看,里頭整整齊齊放著數十舌頭。
云黛就坐在相大祿旁,眼角余一掃,臉不由一白。
相大祿倒是面不改,啪嗒一聲將盒子合上,灰綠眼眸瞇了瞇,“敢問皇帝陛下,這些是?”
盛安帝笑得慈眉善目,“相大祿拜托朕徹查那些造謠孝義之人,喏,這些是那些造謠之人的舌頭,不多不,正好二十六。”
云黛心頭一凜,再看那些舌頭只覺得胃里翻滾,渾都難起來。
盛安帝猶自在問,“孝義,相大祿,你們覺著這代可夠了?”
相大祿剛想開口,云黛忙看向他,低聲道,“夠了。”
丹到底是皇帝的兒,真要追究下去,只會傷及無辜。
相大祿也明白這層含義,敬服地以拳抵,“外臣多謝皇帝陛下。”
盛安帝也笑,“貴使客氣。”
說罷,他起離席,這宴也就散了。
云黛隨著烏孫使團起,隨著人群慢慢朝外走,嘉寧和許意晴還特別跑到邊——
“云黛你可以啊!現在竟敢懟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剛才看臉都綠了,我差點沒忍住笑出來!也太痛快了吧!”嘉寧眉飛舞。
“云黛,丹那話你可別往心里去,我給算了一卦,姻緣不順,煩惱纏,今年指定會倒霉!咱不跟倒霉鬼計較。”許意晴一副深不可測的神模樣。
云黛被們倆這話逗得發笑,再想丹被麗妃帶走時的狼狽神,于是也低聲音道,“離開長安前,好歹出了口惡氣,我心里也舒坦不。”
說到這,忽而記起一事,視線在殿尋了圈,最后在門外柱子旁尋到那道頎長的影。
先行與嘉寧和許意晴告別,約好明日離京時灞橋送別,便快步朝那人走去。
“大哥哥。”
謝伯縉正與裴青玄說話,聽到這聲喚,轉過就見云黛朝走來,“嗯?”
云黛朝倆人行了個禮,又單單看向謝伯縉,“你可以過來一下麼,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裴青玄一聽,樂了,“恒之,那我先走了。”
云黛忙道,“三殿下且慢,請您等一等,我就與哥哥說兩句話,兩句話就好,耽誤不了多功夫的。”
謝伯縉看向裴青玄,“殿下。”
裴青玄挑眉,“去吧。”
謝伯縉與云黛往欄桿旁走了兩步。
月白風清,夜風輕拂,淡淡的花香在空氣中彌漫。
“妹妹要說什麼?”謝伯縉溫聲問。
云黛有些難言啟齒,抿了抿瓣,斟酌半晌才道,“是與五皇子有關的,唔,算是一個......”
謝伯縉黑眸微瞇,約猜到要說什麼了。
一番難為的坦白后,云黛一張小臉已經通紅,聲音也越來越小,“明日就要離開長安了,我覺著這也算是五皇子的一個把柄……若是能幫到三皇子,利用起來對付五皇子,那就最好不過了。”
謝伯縉面無波瀾,嗓音低沉,“果然是你做的。”
云黛一怔,抬眼見到他別有深意的打量,面龐頓時燒了起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糟了,大哥哥會不會誤會,覺得是個很惡毒的人?
就在想著要如何描補時,男人彎腰湊到耳畔,似笑非笑,“嗯,妹妹是個不好惹的。”
灼熱的氣息拂過云黛的耳側,心跳砰砰砰跳個不停,輕輕推搡他一下,“相大祿他們要等急了,我…我先走了,明兒見……”
著那落荒而逃的背影,謝伯縉忍不住輕笑。
“你家小妹妹跟你說什麼了,這麼高興?嘖,你們還真不把我當外人啊。”裴青玄走上前,拍著謝伯縉的肩膀。
“沒什麼。”
謝伯縉斂了笑意,又恢復一貫的清冷嚴肅模樣,言簡意賅的將五皇子患有“疾”之事告知。
裴青玄面詫,“真的?”
“千真萬確。不過為求穩妥,殿下可再派人核實。”
“這個好辦。”
裴青玄眼底出興之,“恒之,你這妹妹可不得了,若這事是真的,日后我定給記大功一件。”
謝伯縉拱手道,“那臣就先在這替謝恩。”
裴青玄爽朗笑了兩聲,復而又對謝伯縉道,“沒想到你家小妹妹還懂這些,恒之啊恒之,以后你們婚了,你可得老老實實聽的話,否則——”
他幸災樂禍的瞥了眼謝伯縉下,“嘖,你多保重。”
謝伯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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