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還是一片柳絮,晃晃悠悠飄在空中,一直墜不下來,一陣清風就能把自己吹到不知何。
錢塘日子逍遙自在,金陵卻分外的熱鬧忙碌。
今年繁春,苗兒和云綺帶著各自孩子,遷到金陵來和丈夫團聚,把家宅收拾妥當,兩家人理所當然去了趟施府,來見見施連。
施家的新宅很是闊顯,一瞧便知是富貴商賈之家,施連和方玉、況學在前院喝茶,云綺和苗兒帶著孩子去后院看芳兒。
芳兒如今是今非昔比,容貌本不俗,悉心裝扮,自然艷四照,珠圍翠繞,把兩位姐姐都了下去,云綺和芳兒早已生分,如今了自己哥哥妾室,心頭總有那麼一氣在,見過也就算了。
苗兒是親姐,關系自然親厚些,姐妹兩人在室閑話,苗兒見滿室的珠玉錦繡,伺候的婢就有三四個,知道妹子過的日子不差,囑咐芳兒兩句,哪知芳兒哽咽兩聲,淚珠滾滾而下。
苗兒細問,才知道芳兒一直圓房,施連從不在這兒過夜,芳兒滿心委屈:“起先我來時,他不常在家,又住在勾欄院里……拖到現在……他就是故意報復我……”
芳兒剛來時,有時施連醉醺醺回來,見在他面前伺候茶水,直勾勾盯了半晌,看得頭皮發麻,聽見他半醉半醒點評自己,聲音冷淡:“鄉下丫頭,又蠢又笨。”
臉瞬間漲得通紅,等見到風姿翩然的金陵仕,也見到秦淮河上的依紅偎翠,看著自己上脂,真認真學起婀娜嫵的儀態,他也是正眼看了兩日,偶爾招手上前,在面前仔細端詳,勾起角笑:“則矣,到底不如外頭的娼勾人,提不起興頭。”
猶如掉進冰窟,是他正兒八經的表妹,他卻把和外頭那些娼相提并論。
還未等芳兒回過神來,后院開始接二連三進人,貌侍,樂伎舞,有些是別人送他的,有些是他買來送人的,施連將人通通塞進了后院,這些人里只有芳兒有名分,又占了個表妹的好,一聲藍夫人,管起了后院這群鶯鶯燕燕。
漂亮人扎堆的地方,又哪里是好管的。
苗兒聽完,也怔了半晌:“你想如何?”
“我也不知道。”芳兒抹淚,“姐姐姐夫能不能幫幫我……都是一家人……”
苗兒自然要幫,著臉皮在施連面前,不必苗兒開口,施連一點就,畢竟是自己的表妹,疼肯定是要疼的,錦玉食仔細養著,請曲藝師傅教琴棋書畫,也嬤嬤來教伺候人——得面紅耳赤,但總記得他說的那句話,等什麼時候能勾起男人興致。
施連有時上門赴宴,跟著友人出去游山玩水,不方便帶著天香閣里的花娘,就從家里這群人中挑人,一來二去,總要芳兒作陪。
他年歲漸長,模樣已完全離了青,舉手投足之間漸是年男子的韻味,喝酒喝到醉時,喜歡懶洋洋摟著人的腰肢,半闔著丹眼,偏首嗅著懷中人上的香,模樣俊雅又風流,總是能令人芳心抖。
楊夫人在錢塘日久,常游逛各景致,有時攜著丈夫,有時陪同那些夫人,西湖勝景,曲池的那個珍珠鋪子,楊夫人若是有空也看看,偶爾也帶著同行的夫人們去幫襯些營生。
曲池極在珍珠鋪子里待,要問伙計,必然在幾步之外的香料鋪里。
楊夫人來了兩三次,這日索就領著一群無所事事的夫人,沿路逛到香鋪,楊夫人不懂香,也不香,此前不往香鋪里去。
夫人們踏進這間雅整潔、暗香浮的鋪面里,都是極有好,面人家用香,多是去有名的香鋪里,平日極走進這樣的小店子,料想都是些俗香俗,看不上眼。
但其實也不差,架子上擺放的那些絹袋扇子一類,繡活甚佳,香氣也清甜,不是市井攤販的俗貨,還有頭油香膏胭脂這樣的零碎小,都是裝在琉璃瓶里,晶瑩澄,瞧著都好看,只要是子就能喜歡。也有一架子熏香,也不是常見的小圓餅小香丸一類,用模子制蝶、雀、花一類的形狀,甚至有十二生肖的型,很是致。
守店的是一對淳樸的姐妹花,看見店里一時夫人婢涌進來不,將小小的一間店塞得滿滿當當,話也來不及說,一時手忙腳起來。
香爐里投一塊小小的香片,眾夫人評賞:“這香氣有些焦了,還是個制香新手哩。”
“前頭香甜,后頭清淡,有些和緩余韻,不奪不搶。”
“是龍涎香和薔薇水共煎,這不是胡鬧麼,不過倒還有趣……”
小玉和小云應答不上來夫人們的問話,額頭冒著汗:“這些都是我家姐姐親制的香,姐姐在后院,請出來跟夫人們說話。”
甜釀見鋪子里站著一群著華麗的貴夫人,對著架子上的香品指指點點,臉上神大都是滿意的,頓時有時來運轉之,對著自己的香品如數家珍講說起來。
曲池在人群里看了一圈,見楊夫人站在門首,手里搖著一把折扇,揚著眉含笑看曲池。
他是和甜釀一道從屋里出來的,進門的時候,還幫著甜釀拂了拂袖子上的褶。
幾位夫人幾乎把架子上擺的那些香品搬空,甜釀雖然面上強裝矜持,收銀子的時候,仍是不住綻放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殷勤有加送諸位夫人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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