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釀和小玉一道回了雅間,王小二上來奉茶,幾人吃了茶點,聊了舊事,席間也算是言笑晏晏,歡聲不斷。甜釀問了小庵村和明輝莊的事,知道一切都好,心稍安,曲池也問姐妹幾人從吳江出來的一路行蹤,甜釀省去太湖那段,細說了些在錢塘的忙碌日子,何以為生,遇上什麼趣事。
眼睛里有芒,臉上撲著,也掩不住雙靨的紅暈。
兩年過去,曲池心了許多,他模樣英俊,笑容,言行舉止仍像那個里叼著草的疲懶年人,笑盈盈同姐妹幾人說話,話里話外都很有趣,將一眾事都娓娓道來,卻沒有對甜釀提及施連來小庵村之事。
臨別之前,曲池問如今寓所,要去探,甜釀笑道:“我住的地方偏窄,人多眼雜,你若有事尋我,來這酒樓跟王小二說一聲就可,每隔幾日我總要往這里來送東西。”甜釀又聽說曲池過兩日要再回一趟吳江,要托曲池送些東西給曲夫人和郭策。
離開吳江的時候未同曲夫人道過別,又過曲夫人的恩惠,特意在錢塘買了些老字號的胭脂水、巧首飾和文房一類,修書一封致謝曲夫人。
曲池回了吳江,并沒有告知曲夫人偶遇九娘之事,甜釀送的那些東西帶回了家,卻把書信扣了下來。
九娘還在外,說明還未遇見過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逃躲,九娘和他發生過什麼,他如今還在不在找?曲池想先從家姊那知道那個男人——蓉姊偶提起過這事,話里話外無不擔憂慨,也差人出去打聽,卻從不對曲池說過半句。
半個月之后,曲池又回到了錢塘,風塵仆仆下船,半道換了裳,直接敲開了朱婆婆家的門,他笑嘻嘻拎著手里的東西,看著詫異的甜釀,眉飛舞,大大咧咧:“家姊讓我帶些東西來送給九娘子,都是明輝莊自產的,不知道九娘子還喜不喜歡。”
甜釀看著曲池手里拎著的土儀,再看看眼前英朗蓬的年輕人,疑嗯了一聲:“你如何就回錢塘了……曲夫人好麼?”
“已經回來兩三日了,鋪子里有事,家仆火急火燎把我喊來。”曲池爽朗笑道,“蓉姊見到九娘子的信,分外喜悅,知道我回錢塘,有許多話要我轉述給九娘子,還塞給我不東西,讓我一定轉給九娘子。”
他半瞇著眼,唉了一聲,有些有氣無力:“天真熱,我看樓下就是茶水鋪,我請九娘子喝杯涼茶好麼?坐下慢慢說話。”
“好……當然可以……我請你喝茶……”
四鄰見有男子上門來尋九娘,兩人又一道進了茶水鋪,個個都推窗豎著耳朵,目灼灼看堂里坐的一雙男,那男子不過及冠,相貌極俊俏,白風流倜儻,笑聲又清朗,這麼熱的天,瞧著如風一樣讓人心曠神怡,大伙兒都吊起了一顆心,磕著瓜子聽他兩人說話。
曲池坐了一盞茶的辰,就辭別甜釀走了,臨走時還朝著四鄰拱拱手,瞇著桃花眼爽朗一笑。
左右婦人的心都有些醉了。
日后總能遇見曲池,有時是西湖邊,有時是街市,曲池有時也專來尋甜釀,有時替曲夫人送點東西,有時邀甜釀幫個小忙。
小玉和小云每次見曲池來,都興高采烈迎上去,他容貌生得好,子又親和,笑起來,桃花眼一瞇,懶洋洋抱著手看著人,很有人能招架得住他風流倜儻又坦坦的模樣。
甜釀并沒有打算和曲池走得太近,崇敬曲夫人,小庵村和明輝莊給了半年的幽靜時,讓有勇氣在那兒走出來,連帶著曲池都激起來,可和曲池見的次數太多,一開始每隔兩三日,后來日日再見,心里也覺得不妥起來。
經過事,知道男關系的玄妙,雖然每次和曲池見面,兩人都謹守分寸,都是正常往來,但總覺有蛛一樣的東西纏在其間,很難說得清,后來曲池來找,也常推不見,把小玉和小云推出去招待。
曲池仍如往常一樣,笑嘻嘻來,笑嘻嘻去,有一次甜釀實在忍不住,了他一聲:“曲池弟弟。”
把弟弟兩個字咬得很重,是真把他當弟弟一樣看。
曲池笑瞇瞇看著有些嚴肅的面容,聲笑道:“九兒姐姐……”
他嗓音放得低,年輕男子的音圓潤聽,像春草,音調像一樣,深深扎在土里,他低笑:“每日聽小云這麼,我也想試試,覺得比九娘子好聽些……姐姐大我一歲,既然喊我一聲弟弟,我也要尊稱一句姐姐。”
“九兒姐姐。”
他把姐姐喊得很輕,像微風,也像他的目,自自然然從甜釀面上拂過。
甜釀咬著壁,猛然扭頭,有些坐不住了。
四鄰都很喜歡這個朝氣蓬,沒有架子的富家子弟,他出手闊綽,對人大方,相貌上又占優勢,很難讓人不心生好,甜釀整日穿得灰撲撲,臉黃暗,相貌不揚,看著確實比曲池大好幾歲,萬不會把兩人往那上頭去想,真當這是一對姐弟。
他這麼招人喜歡,兩人相又不留痕跡,甜釀只得老僧定,每日只管閉著眼喊他弟弟。
夏末秋初,天氣最是悶熱,甜釀去西泠橋下送完熏香,再去照看小玉和小云支在湖邊的攤子,見曲池也在一旁。
一場狂風卷來千萬烏云,急雨澆滅了行人的游興。
小攤上都是不能雨淋的絹扇之類,幾人急急收了攤,連捧帶抱,將東西一趟趟往屋檐下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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