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年前還未有消息,就去府衙訴訟,懸賞抓人。”
施連并不避諱孫秉老:“還有江都城,所有認識的人,施家、張家、況家都要盯些,淮安那兩個婢的親眷家,也是要的。”
孫翁老在一旁聽著,斟酌道:“若是這樣長久找下去,家里也撐不住多時日……”
施連舌尖抵住后槽牙,眼里一閃而逝的狠戾:“只有人活著,我付出的這些心,總有機會找回來。”
那樣機靈的人,定然睜著一雙眼睛,默默看著他的作。
從江都那夜起,施連就沒有踏進過榴園,也從未主提起過甜釀,若是聽旁人提及,也是冷漠或暴戾應對。
云綺好些次回施家,想問些兩人間的事,每每都被施連冷嘲熱諷,一言不合請出家去。
他沒有過挫,更沒有在人上敗過,沒有對任何人付出過那麼多。
大概就好像是嘔心瀝反哺一個小東西,豈料養出了一個白眼狼,最后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如若和前兩次一樣出逃也罷,用雷公藤下毒,是真心想置他于死地。
馬車了城的仙鶴門,駛竹筒巷,這條闊巷昔年都是紳矜員府邸,十幾年歲月變遷,如今也半敗落下來,了民間私宅,紳別府,清凈了不。
這宅子已經荒了十幾年,原先雜草叢生,燕巢遍布,去年重新換了屋瓦,補了房梁,刷了墻,又將園子瘋長的草木花園都修剪清爽,這一年時間斷斷續續修補下來,已是煥然一新,可供居家主人。
朱紅宅門橫匾還空著,只在大門左右掛了兩只燈籠,燈籠上寫了“施”字。
這是一間四進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金陵,占地不算闊,但布局湊景致,前頭門房、倒座、仆舍、賬房、書房,正廳都布置得妥當,進了儀門,就是家眷住的后院,小巧景致的花園,養著花木,多是薔薇海棠一類的艷花,闊長的金魚池里養著幾朵睡蓮,曲廊下的人靠和卷棚清廈是閑時休憩所用,大湖石的碎石鋪出小徑可鑒,沿著小徑往走,一帶花圃掩映下三間明舍是主母正房,后頭牽著一帶走廊,小圭門里狹長的一個小花園,左右串著幾個小小的月門,里都是一進一進的小院落,供孩子們起居所用。
前頭的主屋有一間不大的耳房,地上鋪著絨毯,矮桌小凳,沒有床鋪,房梁上繩還綴著兩個鐵環,這鐵環,養過孩子的人應當都知道,鐵環下應當還懸著一張圓長的搖籃,哄嬰孩睡覺用的。
這屋里還尋出一直掉在角落里的木棒,上頭牙印縱橫,是小孩兒生牙難時,放在啃咬玩耍用的。
可以想象當年這戶人家的日子,前院男主人應對外務,院主母管照帷,大大小小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全家人在屋用飯說話,一道在這房哄著最小的妹妹。
楊家有一子二,當年出事時,最大的孩子才十三歲,最小的那個才兩歲,被母親抱著去秦淮河邊賞燈,抄家的時候,主母把孩子塞在婢懷中,自己回了家。
獲了罪,眷們都是要充教坊司的,大小都服毒自盡了,男丁們熬不住,未等流放就死在了牢里。
尸骨都葬在鄉下的田莊里,這麼多年過去,守墳的人跑了,田莊也淪為他人所有,一切的痕跡都抹去了。
世事更迭得很快。
活著的人,并不需要背負過去,楊家與無關,和有關的只有他。
他給的,從來不想要。
施連換了一裳,獨自出了門。
十里秦淮河,有大大小小幾十家勾欄院,都是金陵城達貴人,富商紳矜流連之所,每家都是雕梁畫棟,爭奇斗艷,每日早上太升起時,從臨窗屋里破出的脂水,將波粼粼的水面染得五六,叮叮咚咚的樂聲從水面來,拂醒多風花雪月的夢。
他翩然走進了其中一家,是有名的“天香閣”。
公笑盈盈招呼新客,虔婆上來照應,喚來年輕的姑娘們,花花蝴蝶一樣簇擁著,見眼前這客人錦玉帶,俊逸雅,面生得,像是個好糊弄的新客,連拉帶扯擁著進了雅間。
施連見面前這群鶯鶯燕燕,佳肴酒魚貫送,琵琶古琴錚錚悠揚,名副其實的銷金窟,拂開眼前人,喊虔婆過來說話:“湘君娘子還在嗎?”
“人要找湘娘子?湘娘子如今已不太往前頭來招呼客人,也住不在樓里,另尋了住所過日。”虔婆上下打量他,“我們這兒也有歌極佳的姑娘,可陪人說話解悶。”
算起來,這位名噪一時的歌姬如今已經四十多歲,早年時一曲萬金,艷名遠揚,到今日已是沉寂,的天香閣,也在秦淮河旁開了十多年。
“聽聞湘娘子偶還出來招待舊友,譜幾首新曲。”施連笑問,“我有千金,只求見湘娘子一面。”
屋子陳設艷麗,他笑容也風流。
金湘君住在天香閣最后頭的閣子里,聽說是位年輕人要見,先是拒了,近些年鮮在天香閣里出面,一是年歲漸長,容貌漸衰,不比年輕的娘子們,二是心里也倦,只有些舊知己來,才出面陪坐一二。
那人接二連三來邀,奴送來的都是銀票,一次呈上五百兩,桑皮寶鈔,奴連來了五次,三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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