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息勸和離回家。孩子留下也好,帶走也好,都隨,不必留在溫家吃苦。
紀明達卻更堅定了留下的決心。
這就走,不但對不起孩子,更是對不起舅舅,也對不起去了的外祖母!
刑部大牢兩人同探視不易。李如蕙每次隨溫從出門,都只在牢外車等待。紀明達去過一次,便沒再等到機會。
六月末,溫息被押送上路。
溫從帶上數個家仆,一路同行侍奉。
何夫人便闔家門,減人員出,專等兒子回家。
李如蕙已提早三日,搬到正院陪伴。
紀明達無有疑議。
也好,也好,就讓們親近去。
待溫家能重新開門,與各家往來那一日,能撐住溫家僅存面的,還是只有紀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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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七月的風依然灼熱。
三伏天氣,正午,連河邊柳旁都見游人。
城東沈家,沈老大夫妻頭上的汗、眼中的淚,更快聚新的運河,只恨不能載著他們快去京里、去河南,給紀淑人跪下賠罪!
誰能想到,老二竟真帶老三尋到了大妹妹的蹤跡?
誰能想到,大妹妹雖已沒了,卻留下一個孩子,便是既有菩薩心腸、又有雷霆手段的紀淑人?
誰能想到,崔史竟能上奏彈劾國公府,惹得天子龍震怒,當朝就讓一個國公府奪爵下獄?
誰能想到——
他當年賣了大妹妹逃到揚州,又在揚州做起生意發家的事,竟已傳遍了全江南!
現今,揚州人人稱頌紀淑人為母復仇,夸贊老二老三不畏艱辛、不怕送命,奔波京尋找姐姐,還把這事編了戲文——戲里罵的頭一個是理國公府,第二個就是他們沈家!
罵他,賺回萬貫家財,卻喪了良心,只顧用親妹妹的賣錢樂,卻把親妹妹的死活全拋在后頭!
上月,鄭家提了退親,不娶沈家兒了。
這個月,鋪子也要開不下去,竟只能停業關門。
“幸虧賠得還不算太多……”沈老大之妻算完賬又抹淚,“咱們把鋪子盤出去,回鄉下住吧!也不缺食,還省了見天人白眼!”
搭搭:“現今連咱們的丫頭去買菜,說出是誰家人,人家都不肯賣了!”
“那孩子們的親事怎麼辦?”沈老大一下一下捶著桌角、著汗,“回鄉下住,又到哪去請好先生?真他們一輩子在地里?”
他活了這三十來年,一共就養下四個孩子,一個閨,三個兒子。
閨是最大的,今年十六歲,正該出嫁,就遭退了親。
三個兒子,一個十三,一個十一,一個五歲。前兩個正是讀書進益的年歲,近幾個月,卻連學都上不安穩。
“還是得去求求紀淑人。”沈老大站起來,“娘不是還給外孫子外孫留了針線東西嗎?快找出來!”
“你真要去?”沈老大之妻不愿意,“你這一去,家里就剩我和孩子,真有個意外,你是想回來給我們哭墳?”
沈老大便猶豫。
他媳婦衛氏又開始抹淚:“這戲文至多唱上兩三年,也就過去了!咱們就當去鄉下散兩年不好?紀淑人又恨著咱們,或許見了你,也想法子把你下了獄,又我和孩子們上哪去哭!”
沈老大搖了八分。
“先、先給老二寫信吧!”他坐回去,“看老二怎麼說……”
他又忙忙地定下主意:“你先快收拾東西,咱們預備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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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澤離江寧共一千三百余里。每一兩個月,紀明遙和鄒太醫會通一次信。
第三次收到鄒太醫的信,正在七夕當日。
沈家之事竟被編戲文,在意料之外。沈家現狀,也比預計得更壞。
但這只是沈家該的苦果。
被人說幾句實話又不會丟命,只是本就不屬于他們的東西離開了而已。
他們還有房、有地,甚至有下人服侍、有綢穿著、有魚口,不比死了強得多?
寫好回信,紀明遙癱在榻上搖扇子:“想吃西瓜。”
天災才過去兩個多月,中澤用以納涼的堅冰難得,若從開封運來冰塊,崔家雖花得起這個錢,又太顯張揚奢侈。索減用冰,不算太熱的天氣,都只用扇子和井水取涼。
崔玨拿過羅扇,替輕輕扇風:“才吃過甜瓜,再吃西瓜,對腸胃不好。過兩個時辰,晚上再用?”
“也行。”紀明遙勉強答應。
崔玨輕笑,俯在耳邊:“嫂子不許令嘉多用點心時,令嘉便是夫人這般態。”
紀明遙眨了眨眼。
“可嫂子教令嘉時,會哄孩子聽話。”側過,正對崔玨的容,也笑,“你準備怎麼哄我?”
羅扇搖慢了些許。
崔玨湊得更近。
“明遙。”
他微啞的聲音縷縷纏繞過來,讓紀明遙上起了一層薄汗。
他覆上的,在舌纏中,含糊溢出一個字。
“乖。”
——
紀明遙“乖”了半個時辰,又“不乖”了一個時辰。
沐浴后,重換一,便已夜。
晚風稍有涼意。七夕星河流燦,崔玨請夫人至庭中同賞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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