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怔片時,崔玨無奈笑了笑,不是對夫人,而是對自己。
他將夫人輕輕挪正,吹熄燈燭,掩好床帳。
夫人今日疲累,他想太多了。
睡吧。
……
次日。
紀明遙起時,崔玨已在書房練劍回來。
他解釋:“夫人睡得正沉,便沒夫人起。”
紀明遙坐在床上,還于才起床時的微懵狀態,張口就回答:“我知道二爺不是不給我看。”
屋里一靜。
紀明遙睜開了眼睛。
記得方才應是青霜白鷺要扶。
現在這兩個壞丫頭都退走了,只留下崔玨站在床邊。
天還沒亮,他又背對燈而立,紀明遙看不清他耳朵有沒有紅,只看到他的眸比平常更加幽深。
……說了就說了!
紀明遙懶得挽回,直接擺爛,對他手,問:“什麼時辰了?”
“已在卯正。”崔玨抱起。
夫人昨夜不到戌正便歇下了,到醒正是睡足了五個時辰。
上午夫人還要去大嫂查賬。
天將明,滿院的人都起了,也不宜做不尊重的事。
崔玨又如昨夜一樣下心思。
他從書房帶回了幾本書,夫人梳洗時,他沒再看話本。
重于金。他昨日已經大略了解夫人看的書籍,今日不能再多耽延時了。
早飯仍在堂屋用。
用到一半,正院來人傳話:“大說,二爺婚假難得,若二愿意,不如舊賬就等二爺婚假之后再查,這些日子讓二爺多陪陪二,家里的事都有大呢,明日回門的禮,也是大備好了送來。”
用飯的新婚兩人你看我,我看你。
紀明遙沒再詢問崔玨,便說:“替我多謝大辛苦,那我今日就不去了。”
王平媳婦領命,笑著退出去。
暫時不必去正院,沒了正事,一下多出快十天假期,又還不算悉的環境,紀明遙突然覺得有點閑。
——不行啊紀明遙,你怎麼能覺得無所事事的日子很閑呢!
這樣太墮落了!!
先問崔玨:“二爺打算做什麼?”
才吃完早飯,也不好請他練武來看——
崔玨把問題拋回來:“夫人想做什麼?”
紀明遙一想,有兩天沒練字了,便說:“先練字吧。二爺一起嗎?”
崔玨問:“就在此練,還是去書房?”
東稍間似乎是書房的布置,但這兩天并無機會踏足。
紀明遙便問:“二爺的書房我能隨時去嗎?”
崔玨:“請夫人盡管過去就是。”
他既能隨意進夫人的屋子,夫人自然也能隨時去他的書房。
大哥的書房也是如此,即便有外客,嫂子亦想去便去。
連父親母親在時,亦是一樣。
他眼中稍有黯然,隨即便看夫人如何決定。
“就在這練吧,不出去了。”紀明遙笑說,“我一會還想在院里投壺,怕擾了你那里的清幽。”
崔玨忙說:“何談‘打擾’?我平日習武練箭亦不清凈,夫人想去只管去。”
紀明遙就誠實說:“我懶得多走路。”一會還有投壺,運量就夠了。
崔玨著實沒想到竟是這個理由,不由一笑。
他笑容難得,紀明遙險些又看呆了。
兩人挪至東稍間大案旁,一人一邊練字。
紀明遙近來尤漢隸,只臨《乙瑛碑》。崔玨臨柳師《高元裕碑》。
各自臨過數頁,又換喜的文章詩詞來寫。
紀明遙寫《春江花月夜》,崔玨則寫《莊子》中《秋水》一篇。
紀明遙仍用漢隸慢筆,崔玨卻已換了行書,兩人幾乎同時寫完。
各自擱筆,看了一時自己的字,紀明遙先走到崔玨邊看他的。
“果然,遒勁灑逸、神氣清健。”了已近全干的“天下之水,莫大于海”幾字。
下一句是,“萬川歸之,不知何時止而不盈”。①
想起兩世都從小學過的樂府詩句:
“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②
這便應是他人生的準則與方向吧。
“當不得夫人如此夸贊。”崔玨已忙走到夫人的字旁。
一看之下,他不怔在原地。
好氣韻瀟灑、骨潤剛正的字。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相似。
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③
用漢隸寫唐詩,更顯綺麗飛逸。
原來夫人小小年紀,字竟這樣好。
紀明遙也走回自己的字旁,笑道:“二爺先別夸我,我這就要玩去了。二爺若想回書房,記得和我說一聲。”
完咯!這就是目前世俗意義上最優秀的一面咯!
希崔玨千萬不要對燃起什麼不可能的期待啊!
說完就跑出去摘了耳環,遞在青霜手上。
投壺咯!!
在窗觀看了片時夫人投壺,崔玨繼續看他清晨拿過來的書。
夫人投壺三刻鐘,在廊下歇息了一刻鐘,又被丫頭們請去踢毽子。
開始夫人顯然不是很愿,被丫頭們說了幾句好話,就卸下簪釵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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