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黎，微風在幹淨整潔的街道上留下梧桐樹的葉子。我看著來來往往金發碧眼的白種人，滿眼的驚奇。這是個陌生，卻又讓我覺得溫馨的城市。沒有戰火，沒有難民，沒有食不果腹，沒有流離失所……一切都是那麽的安寧、自在。

    語言不通的我，每日隻能跟在顧長卿邊，看著他練地用法語流，猜測著他們對話的容。

    在一家旅店落腳的第二天，顧長卿便帶我來到了一家規模很大的醫院。醫院主呈矩形，兩邊是平行排列的翼樓。顧長卿告訴我，這座醫院的建比埃菲爾鐵塔還要早40年，而且是全世界神經外科最權威的醫院。

    他的老師，一個留著絡腮胡子，藍眼睛的白人老者，很熱地接待了我們。顧長卿用法語與他流了很久，還把我之前照的X片拿給他看。他們又商量了一會兒，便讓兩個護士帶我去做檢查了。

    這醫院裏的設備果然比寧城好太多。我不僅照了X，還用了幾個我不知道是什麽的儀做了檢查。

    折騰了大半天後，顧長卿告訴我，下周就可以為我安排手，由他的老師親自主刀。我木然點點頭，心裏竟沒有一恐懼。

    等待手的日子，顧長卿帶著我在黎閑逛。我的興致居然很好，每天都笑嘻嘻的，仿佛真的是來旅遊的。

    坐在埃菲爾鐵塔下的草坪上，我著碧空如洗，不慨道：“不出來不知道，在靜園的三年，真真是把我憋悶壞了。原來，外麵的廣闊天地，連呼吸都是自由的。”

    說著，我不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黎甘甜純淨的空氣，竟有點微醺的覺。

    募地，我的手被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睜開眼，看見顧長卿的臉近在咫尺。鏡片後清澈如水的眼眸裏起一疼惜。

    “長卿師兄，你……”

    雖然朝夕相，但顧長卿對我一直像對待妹妹一般，從未有過逾矩的行為。所以，他忽然握住我的手，還是把我嚇得不輕。我慌忙要將手回，可他卻握得更。

    “靜姝，你……嫁給我吧！”顧長卿語氣急促，似下了很大的決心。

    而我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求婚，完全不知所措，隻直愣愣著他。

    顧長卿說話，卻是一句似一句：“雖說手有七的把握，但畢竟開顱的風險還是很大的！咱們還是別做了！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黎。不如，我們就一直生活在這吧！你嫁給我，把那些前塵往事都忘了。我、我可以去醫院繼續做醫生。我的收完全可以養你……我們不回去了，好不好？”

    我愣了一會兒，最後著顧長卿笑了。我輕輕出手，再次將目投向天空。

    “長卿師兄，你好像忘了當初為什麽回國，又為什麽費盡心思找我了吧？”我淡淡地道，“是你要幫我找回記憶，也是你要我想起真正的仇人，為父母報仇。可你剛剛卻說，要我把前塵往事都忘了，不是很好笑嗎？”

    顧長卿低下頭，懊惱地說：“對！我是反複無常，我是出爾反爾……可是，靜姝，在遇見你之後，我幾乎每天都在搖。我不隻一次問自己——去找你，到底對不對？我甚至會想，恩師在天上，會希看見如珍寶的兒被仇恨折磨，命懸一線嗎？尤其是在黎的這些天，我眼見著你似變了人。我從沒見你如此開心，快樂過。我真的很希，你能永遠這麽無憂無慮地快樂下去……而這樣的快樂，靜姝，我給得起你！”

    我淡淡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長卿師兄，謝謝你。其實，我也很想留下來，過無憂無慮的生活。可是，就算留下來了，就真的會無憂無慮嗎？這幾天，我隻是暫時不去想那些事，讓自己放鬆一下。可該麵對的，終究還是要去麵對。負海深仇，我必須要給父母，給雲家一個代……”

    “所以，你是無論如何，都要做手了？”顧長卿別過臉去。

    “長卿師兄，人生在世，難道不應該活得明明白白嗎？”我反問顧長卿。

    “嗬……”顧長卿苦笑，“可活得越明白，就越痛苦。不然，怎麽會有那句‘難得糊塗’？”

    我又搖搖頭：“長卿師兄，我做不到‘難得糊塗’。我要活得明白，明明白白地去，或者，明明白白地去恨。”

    顧長卿又看向我，蹙眉，似乎在琢磨我剛剛說的話。

    “對……”我的目又飄遠了，“若不是他做的，我要回去，放下所有猜忌，同他長相廝守；若是他做的，我也要回去……要，他的命……”

    最後一句，我是咬牙關說出口的。

    顧長卿歎了口氣：“說了半天，你到底還是放不下蕭弈崢。”

    我的角浮上一苦笑——蕭弈崢，自他三年前將我從死人堆裏抱出來，我便注定要與他糾纏一生了。他是我注定的命，也是我逃不開的劫……

    而顧長卿，我不確定他是出於什麽樣的緒，說出的那句“你嫁給我吧”。但我很清楚，他對我的，並不是。或許，是出於對我父親的恩，或許，是出於對打破我原有生活的懊悔，總之，那不是。

    因我經曆過，所以，我知道那種天崩地裂後，還依然存有幻想與執念的，才……

    兩日後，我剃了一頭秀發，穿著病號服，被推進了手室。我靜靜注視著針管裏的明，一點點進我的靜脈。一會兒，麻藥開始發揮作用，讓我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恍惚間，我好像做了個夢。我夢見，我又回到了靜園。

    一戎裝的蕭弈崢，筆地站在雲起居，背對著我，似乎在生氣。

    我笑著上前，從後麵抱住他的腰，將臉在他堅實的後背上。

    “崢哥哥……”我一開口便哽咽了，“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對不起，是我錯怪了你。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

    蕭弈崢轉，用一雙幽黑深邃的眸子瞪著我。須臾，那眼中便水流轉。

    “不準再離開我……”他抱住我，到讓我窒息，“你走了……是想要我的命……”

    “我不走了，崢哥哥，我再也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