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振坤此前敢對提出那般理直氣壯的要求，是錯估了對自己的態度，以為對自己是有父分的。

但現在，蘭清笳的話像是一記記掌，啪啪啪地打在他的臉上。

到這會兒他還敢癡心妄想，覺得這個兒對他有父分，那他就真是臉大如盆了！

意識到這一點，蘭振坤只覺得更加憤，更加惱怒。

他想不明白，他們是濃於水的親父，就算是有什麼誤解，說開了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這麼耿耿於懷？

而且還當眾對自己這麼不留面，這讓他這個當爹的以後如何自？

蘭振坤還在心中大惱怒，蘭清笳的話卻還沒說完。

既然他聽不懂含糊的表達，那蘭清笳便覺得自己對他也沒有什麼好下留的，不然下回他還能繼續裝傻，到自己跟前來說些有的沒的。

蘭清笳淡淡道：「說回到懷謙之事，父親覺得我只需要皮子就能輕易把這件事辦，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一樁毫不費力的小事。

是，我的確是有這個能力去辦這件事，但我憑什麼要這麼做？

父親只看到了我做這件事的輕而易舉，那你可曾想過我為何會有這樣的殊榮和面？

我上的功勞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父親可曾想過我為了掙這些功勞有多次擔驚怕，出生死？

那些功績，是我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不是在家裏躺著什麼都不做就落到我上來的。

可是自從我回來之後，父親卻從未開口關心過一句我這些年的近況，現在倒是想要坐其，你覺得自己做得合適嗎？

更何況，現在太子早已經有了伴讀，我現在開口去向皇上提起此事，皇上看在我和雪臣立下的功勞的份兒上不好拒絕，但皇上心中會怎麼想？他會不會覺得我們夫婦二人恃寵而驕，挾恩圖報？.

父親只想到了懷謙去給太子做伴讀的好，又可曾為我們設地地去設想過？」

蘭振坤的面再次經歷了一場青白加的百般變化，愣是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

蘭清笳看著蘭振坤那副面漲紅，無話可說的樣子，心中的那鬱氣好似才終於稍稍消散了些。

「我話已至此，父親若是能想得明白最好，若是想不明白，今後我也不會再費口舌，反正，我回來的機會也不多。

不過，我會對我所說的話說到做到，父親若是能給彼此都留些面，那我自然也會給您留面。

若父親對我的話置若罔聞，那我也沒什麼面可講了。」

蘭清笳一口氣把自己要說的話盡數說出，心口的鬱氣也徹底消散了去。

至於蘭振坤會如何鬱結難堪，半點都不在乎。

秦淮全程旁聽，沒有話，也沒有對蘭清笳的話提出半點反駁，儼然就是默認和聽之任之的態度。

其實這些話秦淮原本是打算自己說的，老丈人臉皮太厚，他可沒打算慣著。

不過，如果是他來說的話，他大概會說得稍微委婉些，畢竟是蘭清笳的親爹，他多也要給對方一點面子。

但是，蘭清笳顯然並不想給自家親爹留什麼面子，所以就自己上陣開懟了。

兒懟父親，這的確是大不孝之舉，但是，蘭清笳偏就這麼做了，更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這樣的親爹簡直讓人不懟不快。

不讓他認清自己的位置，他以後只怕對自己的位置永遠沒個數。

他會因此惱怒？那又如何？他就算再怎麼惱怒，也只是無能狂怒罷了，他能拿自己怎麼樣？

說句囂張的話，現在就是翅膀了，再也不用看對方的臉行事了，遇事自然也無需再忍耐。

雖然這樣做的確是有些過於囂張，甚至有些太過不孝，但不得不說，的確很爽。

唐氏見蘭振坤憤到幾乎要原地燒起來了，生怕他一個承不住直接厥過去，終於不再看戲，主開口打起了圓場。

「笳兒，你爹他就是一時想岔了，先前那些話，你別當真。

都是自家人，彼此把話說開了，事自然也就揭過去了，大家都消消氣。」

唐氏打圓場，蘭清笳臉上的冷這才斂起。

對蘭振坤有意見，目前對唐氏卻是沒什麼想法的。

先前極力勸阻蘭振坤，蘭清笳也聽出不是在跟蘭振坤唱雙簧，而是真心的。

但奈何蘭振坤腦子就像是進水了似的，愣是聽不進的半句勸，還反過來把唐氏罵了一頓。

蘭清笳朝出一抹淺淡微笑，「母親說得對，話都說開了，事也就揭過去了。

我這人心直口快，心裏有什麼就說什麼了，希父親母親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計較。」

蘭清笳也算是看在唐氏的面子上，主給蘭振坤遞了臺階。

但蘭振坤依舊僵著臉，實在說不出不計較這樣的話來。

先前說的話多難聽啊，就算再心直口快，也不能把話說得那麼直白，那麼不留面吧！

這會兒倒是打一棒子，給一個甜棗了，當他是小孩子，那麼好哄呢！

蘭振坤臭著臉，抿著不說話。

唐氏見此，便只能幹笑著接話，「怎麼會，我們都知道你是刀子豆腐心，自然不會對此耿耿於懷。」

唐氏努力打圓場，奈何蘭振坤不配合，場面一度陷尷尬之中。

蘭清笳對此也不以為意。

已經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心中的邪火也發泄出去了，這會兒蘭振坤越是惱怒，心裏頭反倒越發覺得暢快。

讓他狠狠吃一次癟沒什麼不好的，可半點都不心虛。

蘭清笳不多待，直接起，「今日時間也差不多了，父親母親若是沒有旁的代的話，我們就先回去了。」

唐氏連忙出聲挽留，「時間還早呢，用過晚膳再走吧。」

蘭清笳淡聲道：「父親看起來有些不適的樣子，我們便不留下叨擾了。」

唐氏又尷尬地笑了笑，也沒再繼續客套挽留。

現在客套挽留，他們真留下來了，還得繼續尷尬，既然如此，那就不互相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