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火魯赤完全不明白木華黎在說什麼。
所以他自從騎手裡拿過的瓷碗,倒上馬酒。馬酒很新鮮,泛著泡沫,而且裝著馬酒的皮囊有外兩層,兩層之間的空隙盛放了將化未化的冰塊。在長途勞頓之後能喝上這樣一杯涼爽的飲料,無疑是種。
蒙古軍在西域建立龐大基業之後,也吸收了西域大國的許多制度和文化,從西域折返的蒙古大將們,作派與都上了檔次,生活和原先那種茹飲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便如這種盛放冰塊的雙重皮囊,是花剌子模數百年來流傳的好東西。早年花剌子模尚弱小的時候,製作外兩層的鉛模,填充冰塊以後裝運西瓜,然後長途運送到格達,作爲貢品獻給阿拔斯王朝的第九位哈里發瓦西格。
後數百年,這種用冰塊給水果、飲品保險的習俗一直流傳下來,裝運冰塊的鉛模也漸漸在遊牧民族的影響下變了皮囊。
蒙古軍長途行軍時,慣於飲用羊、馬保持力。馬貯藏在封的皮袋裡數日後自然發酵,丟棄掉封不導致腐臭的一些,剩下的就是馬酒。這種簡陋的發酵產,味道實在一言難盡,但與花剌子模人的冰貯手段結合以後,猛地了蒙古貴人們不可須臾或缺的好。
猛喝了幾口馬酒以後,木華黎把瓷碗扔了回去,看看的寨子,滿意地嘆了口氣。
“這應該是周圍數百里範圍,最後一個寨子了?”
此時又一人攀上山路,正聽到木華黎這麼說。那人當即大聲道:“是。按照你的吩咐,我們用最短的時間連續攻破寨子,殺盡了這一帶的人……爲此,我們把珍貴的鐵火砲全都用出去了!”
這話語裡,竟然很有些氣哼哼的意思?
木華在西征之前就是承擔方面重任的萬戶,西征過程中,他的地位和權勢也不斷提升,幾乎能和大汗諸子相提並論。隨著蒙古軍部的階級日趨分明,便是尋常千戶那見到木華黎,也只有叩首的份。
誰敢這麼大膽,這麼說話?
環繞在木華黎邊的拔都兒們一起回頭,見到滿臉不快的來人,原來是木華黎的舊部,負責留守草原的有力千戶也裡牙思。
當年木華黎初領五投下的時候,也裡牙思就是木華黎的得力部下,曾經跟著木華黎先後奪取金國北京大定府和中都大興府的。後來木華黎參與西征,看中也裡牙思的腦筋靈活,所以留他在故地駐守。
可惜也裡牙思鬥不過黃金家族的員們,幾年來部族利益被搶奪了許多。就連他特意經營的搖錢樹,那座和中原易的榷場也落到了別勒古臺手裡。所以他這幾個月來,總是一副氣哼哼的模樣。
爲了避免他心裡的火氣不住,鬧出事來,木華黎回到草原之後,就把他調回邊行。但也裡牙思這會兒不快,倒不是因爲那時候的損失。
他大步走到木華黎邊,咬牙問道:“三十幾個深山裡的寨子,便放著不管,也沒關係。當我們大軍經過的時候,寨子裡的人不會比草原上到打的黃鼠更大膽……”
“一羣賊寇罷了,當然不是我們的對手。這一趟,是爲了讓降人們見見,習慣殺人。”
“可我們在這裡耗去了整整兩百個鐵火砲!我們統共纔有幾個?這東西可以拿來攻下最堅固的城牆,怎麼全都浪費了!這是讓最兇猛的獵狗去吃腐啊!”
也裡牙思低聲喝問。因爲緒太激了,口水都噴進了木華黎的耳朵。
拔都兒們見他這副暴跳樣子,連忙向前圍攏,準備拿他。
木華黎揮手讓護衛退開。他和也裡牙思相識許多年,倒不至於因爲這種事鬧翻。也裡牙思的緒,木華黎也很能理解。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在文明發展程度上,確實比草原以外的政權要落後些。蒙古人崛起以後,很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四攻伐的時候,很重視吸收先進的、可用於戰爭的知識爲我所用。所謂“恃北方之馬力,資中原之技巧”是也。
蒙古和金國開戰之初,蒙古人在攻打昌、桓、三州之前,先攻下大同府北面的東勝州和雲州,便是爲了聚集在那裡的工匠。後來攻中原,又曾經數次提拔懂得製造攻城械的金國軍爲總管、元帥。
木華黎在北京大定府的時候,也依託活躍在當地的漢人武裝,急製造過許多械。
這些械在後來與定海軍的戰鬥中,並沒有起到預想的作用。一來,因爲雙方攻守之勢異也,定海軍上下都是猛人,竟能對著蒙古軍一路搶攻;二來,論起械之利,定海軍的火藥武纔是勢不可擋,與之相比,蒙古人急就章拼湊出的小玩意兒毫無獻醜的價值。
但經略中原的失敗也給蒙古人長了見識,他們憑藉征服者的本能,發現了火藥武的巨大價值,在西征時不斷地嘗試實現。
這樣的嘗試是非常艱難的。
暴蠻橫的蒙古貴族,很難爲技攻關的帶頭人;隨軍行的量漢兒工匠在承擔巨量的武修理維護工作,要竭力爭取能讓自己活下去的生活條件,也很難冒出突發奇想的靈。
前前後後耽誤了很久,直到後來某地調來了從夏國掠奪的一批工匠,還了若干黨項人的利“火蒺藜”來,這方面的進展才漸漸出現。
大軍折返草原之後,留在草原的千戶那們普遍對攻打中原缺信心,大汗特意將他們聚集起來,展示了鐵火砲的威力,告訴他們,中原漢兒有的利,蒙古人也有。
當時也裡牙思在場,他親眼目睹了一個水罐大小的鐵製武轟然炸開,數十名披甲冑的奴隸七竅流,倒地而死,也目睹了更大些的罐子炸開,用厚大木料堆迭的柵欄七歪八倒。
也裡牙思爲此歡欣鼓舞,覺得局勢即將逆轉。
但沒過多久,木華黎就私下裡告訴他。太多流程掌握在居心叵測的異族手裡了,這種武的製造、運輸和存儲,對草原政權來說都非常難。2目前製的這一批,在質量上幾乎完全失控,很可能上一個鐵火砲迸發巨大威力,而下一個鐵火砲只能冒一黑煙。更不消說鐵料和火藥的穩定供應也始終沒能做到。
木華黎所能做的,只有藉著也克蒙古兀魯思開始營建草原國都的機會,嘗試重現中原人習以爲常的許多工序,期間也裡牙思貢獻出了手頭爲數不多的漢兒工匠。但那終究不是一日、一年之功,是需要長時間沉下心去經營的。
直至當前,蒙古軍手裡能用的鐵火砲,數量依然很。歸屬在木華黎手中調用的,統共就那兩三百枚而已。
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如此珍貴,所以無論其製造和使用,都必須在嚴格監管之下,所以木華黎纔會親自帶著所謂砲手軍隨同南下。
也裡牙思本以爲,本方先鋒橫掃山區以後,將會繼續進軍,憑藉手裡的鐵火砲攻破某重要關隘,爲後繼大軍突中原掃平通路。誰能曉得,這還沒離開山區呢,就爲了一羣螻蟻也似的賊寇,就爲了一撮破破爛爛的寨子,木華黎就把最重要的家底全耗盡了?
接下去的仗怎麼打?
中原漢人建造的那些關隘,全都是鐵核桃。真要拿人命去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