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過去的任何一箇中原王朝,都不像大周這樣有人力上的猛烈需求。以農耕爲本的政權只會竭力制人員流,直到土地兼併摧毀農村的基;而以陸爲本的政權,則承擔不起人員流的本。
大周在這上頭,卻備太多的優勢。大周與南朝宋國穩定的關係,足以保證商貿上的利益持續擴張;大周在海上的多年經營,足以用最低的本連接高麗與中原各地。
何況高麗本也是海貿的重要一環,從禮港去往天津、登萊等地,都有穩定可靠的航線。
從去年開始,就不斷有商行上書左右司和羣牧所提議,說東北地產出的巨量資在遼府彙集後,可以不必全數通過陸路轉運到天津。其中相當部分直接由澄州或復州海,或抵山東,或在高麗禮港中轉,然後就可以直接投到往宋國和倭國的商路中去。這樣一來,是節約時間上頭,就能帶來三利益上浮。
當時這些建議都被束之高閣。
原因是要擴建港口和道路,得大量招募人手。大周百姓這兩年過了點安生日子,眼界和胃口都強似以前。招募的百姓從抵達的第一天就得包吃包住,一萬人吃穿住用加工錢和賞賜,一年得至二十萬貫。
倒不是承擔不起,只是大周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不談北方大量駐軍的開銷,朝廷參的許多新建工場和新開闢的商路還沒有形利潤之前,也是沉重的負擔。
大周朝的制不同於歷朝歷代,誰也沒有經驗。郭寧在這幾年,其實已經犯了擴張太快太猛的病,以至於整個軍政集團就像一頭瀕臨發狂的巨,扯著轡頭都拉不住。好在這一下,麻煩被暫時解決了。
原先因爲從禮港來的利益已經足夠餵飽崔忠獻一黨,所以高麗國出於穩定自政局的需要,不願意看到自家被過於深地捆綁進海上商路,一直牴擴張禮港的規模,更不消說開放高麗國的其它港口了。
但在崔忠獻一黨被摧毀後,他們積累的許多財富落大周朝廷掌控,足以緩解財政的困窘。而原本阻攔在高麗和中原之間的薄薄堤壩既然消失,堤壩頭的高麗人和堤壩外頭的漢商都會洶涌出,誰也不能阻止。
那,復州和澄州的港口建設所需可以鼓一批商賈主投獻來解決。至於高麗的禮港如何擴張,好不容易回到開城的新任國王和羣臣們一定會很積極。
高麗國的普通百姓長期生活困頓,不僅響應招募的積極高,而且吃得,幹得多。按照常理,本地土著流出務工以後,在陌生的環境,沒了過去的人脈和名頭,就算心想法再多,也只能伏低做小,老老實實地按著大周朝的規矩做事。這樣的人只消有十幾萬填充到各船隊、碼頭和工場,收益便立竿見影。
而在高麗,大量壯丁流出之後形的空白,又很適合漢商在一張白紙上盡作畫。高麗再怎貧瘠,也是海東大國,三千江山之,足夠供人翻騰了。
在此過程中,甚至不需要坐鎮高麗的尹昌做什。
有實力踏足海上,有膽量到手的商行,哪一家背後沒站著軍隊的實權將校?這種商行手段全都齊備,尹昌只要發揮他和高麗君臣間的中介職責就行,並不必事事手。
尹昌如果夠聰明的話,自己也該明白。他在高麗後繼的任務,是替皇帝扯人轡頭,或者說,維持餐桌秩序的。
“我看這文書,是十五日前的落款。這快就送到中都,尹昌的信使應當和我前後腳進城?這陣子海上沒有,路上怕是花了大力氣。”
“是,使者乘坐走馬舡海,沿途以人力劃槳加速。橫穿老鐵山水道抵達天津以後,又騎乘驛站快馬趕到中都,陛下在宮中的時候,文書到得這。另外……”
書吏彙報的語速稍微一緩,郭寧便問:“左右司和錄事司的稟報呢?”
書吏連忙奉上已然捧在手中的另兩份文書:“這兩家的稟報到的更早些,陛下請看。”
大周在高麗的佈置,不僅尹昌臨時帶去的這點人手。在尹昌發之前,左右司和錄事司也都在漢商乃至開城伏有若干暗子。此番事敘功,不了他們連續數年推波助瀾的功勞。而朝廷也需要藉著他們的眼睛,眺海東的任何靜。
郭寧接過另兩份文書,找了把椅子坐下閱讀,半晌後輕笑了幾聲:“太平日子過得久了,連續三撥信使疾馳府,靜可不小。我這都元帥府外頭全都是屬狗的,鼻子好使。這會兒一定有人圍上來了。”
書吏愣了愣,正想該怎應對。靖安民恰好邁步來,聽郭寧說道狗鼻子暈暈,當即微笑道:“陛下猜的不錯,來探問的人數量不。我去安排個偏廳,接待一下吧?”
去年底的時候,靖安民自稱上了年紀,然後從西京留守的位置退了下來,回到中都拜爲兵部尚書、參知政事。不過大周的軍權集中在都元帥府,兵部其實不管打仗,而主要承擔梳理軍戶屯田、關懷退伍將士的職能,也用於優容宿將老臣。
如靖安民這種從二品實封二百戶的郡侯,自然是宿將中的翹楚。日常他也不常去衙門,倒是隨同郭寧邊參議軍政的時候多些。
“正該如此。”
郭寧連連點頭,又道:“偏廳須得備上緻點心,還有驅暑氣的涼茶。不過,那羣老家夥一向順桿子往上爬,你可別輕易答應什。”
“我省的。”靖安民領命去了。
正如郭寧塑料,此時有數十上百人自都元帥府南面的城區各聚攏。
中都大興府的人口,在大金極盛的時候幾乎超過百萬,每年經通州轉運的漕糧超過百萬石。但大周建立以後,因爲許多新設的實權機構和來錢的商業管理機構都在天津府,中都的人口不斷疏散。
人口了,但城區的規模反而有所擴大。比如城南就開闢了商業區、倉儲區,還有大片的住宅區和軍營,除此以外,另有供員和勳貴們居住的莊園之類。
在這一帶生活的很多人非富即貴,在路上往來的時候臉上都帶著彩。他們頭,很多老卒出的人或者得力將校的傔從,還擁有出都元帥府的資格。
安全起見,都元帥府附近留出了大片平整空地,一般來說不允許外人隨意駐留。忽見有人聚集,都元帥府的外圍警衛人員立即啓預警,隨即有持戟甲士上來盤問。轉眼間,還有一隊騎兵趕來,拈著弓矢戒備,就近觀察和確認他們的份,以防不測。
一切都有紮實可靠的流程,反應相當快速,全無破綻。侍衛親軍的監視和盤查也一不茍。
這些侍衛親軍將士可不是樣子貨,個個都是從大軍中揀選而出,經百戰的好手。他們嚴陣以待的時候,便自然而然地有森然殺氣,上刀兵甲冑閃爍的寒,更令人心悸。
這種軍隊特有的肅然威嚴對普通人是威懾,但眼前聚集起來的人羣理,沒有誰會害怕這種覺。他們反而覺得格外親切,簡直宛如春風拂面,人說不出的舒坦。
每個人看著騎士們,都眉開眼笑。有資格老的,就算報著名拿著告給人檢查的時候,還回頭大聲道:“看看他們的鎧甲,看看他們手的長刀,多鮮亮!馬也是好馬,膘壯!騎也好,格外練過了!”
人羣頭又有老者連連揮手:“小栓子!小栓子!我知道你在隊伍!你出來,讓我看看你!”
他們中某幾個的親戚晚輩正在侍衛親軍服役,恰好到守把都元帥府。老卒們平日以此爲由,早就向同伴們吹噓了很多回,這會兒便急不可耐地想把親人喚出來,讓自己長臉。
果然,騎隊有年輕人被上司了出來,滿臉通紅地跳下馬,跑到自家長輩面前行禮。
旁邊幾個老兒見這年輕人氣宇軒昂,頓時眼前一亮。他們紛紛湊上前,親熱地用力拍打年輕人的甲冑,問他如今是什職位,可曾婚配。
正在鬧騰的時候,靖安民從側門出來,輕咳一聲:“鬧什!還有沒有規矩了!全都站定了,有事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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