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及音走進芳清宮觀時,見端靜太妃正在院中磨朱砂,兩個小宮在旁盯著煉丹爐。謝及音摘了帷帽,了聲“姑姑”,端靜太妃這才看見,放下了手里的金杵。
“我這兒不常來人,一來竟是稀客。你是及音吧,數年不見,快認不得了。”
謝及音走上前同見禮,“我冒昧打攪,是聽聞姑姑擅做五石散,所以想來討一些。”
端靜太妃聞言笑了笑,招呼煉丹爐旁掌扇的侍道:“壽兒,去取兩瓶五石散來。祿兒,你去給嘉寧公主泡盞清樨白茶。”
待兩個侍都走了,端靜太妃與謝及音走到八角亭中坐下,端靜太妃端詳著說道:“我看嘉寧醉翁之意不在酒,眼下無人,你有話就說吧。”
“既然姑姑問,那我就直說了,”謝及音道,“我今日來拜訪姑姑,想請姑姑幫忙在新沒進宮的奴婢中尋個人。”
“什麼人?”
“原河東裴氏裴衡之,裴星羅。”
裴家的案子鬧得很大,端靜太妃微愣,推辭道:“我哪有這個本事?”
“我也是無人敢求,所以才求到了您這里,若您肯幫這個忙,”謝及音說道,“我也會在宮外幫您打聽前太子的下落。”
端靜太妃驀然起,警惕地審視著謝及音。
當年謝黼破城之日殺死了魏靈帝,但太子蕭元度卻在端靜太妃的幫助下逃出了宮。謝端靜是蕭元度名義上的母妃,卻是事實上的人,他們的關系蔽到連魏靈帝都未曾察覺,謝及音一個遠離宮的出嫁公主,又怎會……
端靜太妃與先太子蕭元度的事,是裴初告訴謝及音的。見端靜太妃這驚的反應,十有八九是真的。
謝及音安道:“姑姑別擔心,你如今被宮中,連旁侍都不可信,落魄至此,我有何必要來害你?我請姑姑幫忙,不過是禮尚往來,互相幫扶罷了。”
遠遠地,壽兒捧著兩瓶五石散朝八角亭走來。端靜太妃掌心出了一層冷汗,飛快地同謝及音道:“好,我答應你。”
將裝著五石散的玉瓶送給謝及音,面上又恢復了和悅,細細叮囑道:“你從前未服過五石散,初次不可太多,止取三錢,以十二錢黃柏水煎服,服用后半個時辰再請人來服侍,是最暢快的。”
謝及音面一紅,“我記下了。”
端靜太妃送出門,“這兩瓶吃不了多久,我最近在研究新方子,一個月后,你再來取。”
謝及音走后,宮壽兒悄悄前往宣室殿,一字一句地學給太帝聽。
太帝自以為了解了謝及音的子,“朕這個兒耽于歡,沒什麼大志氣,正經人家的郎,誰會服食五石散,也不怕吃壞了子……罷了,隨荒唐去吧,所幸朕還有阿姒,是個乖巧懂事的。”
離宮回府的路上,謝及音讓侍衛長岑墨悄悄往嵩明寺一趟,送信給嵩明寺的釋行方丈。他與裴家有舊,謝及音請他夜里去趟墳坑,找到裴衡夫婦的頭顱和,合全尸,另尋一僻靜地安葬。
沒過幾天,便有人發現裴衡夫婦的尸不見了,此事傳進了太帝耳朵里。張朝恩說墳坑夜里常有野犬出沒,許是被刨走了也說不定。他說的有道理,但太帝心里還是有點懷疑,于是詔姜史來問。
姜史面陳太帝道:“殿下自刑場歸來那日,沖裴七郎發了好大的脾氣,讓他在雨中跪了通宵,又命其閉門思過,每日只給一碗米湯,說是要罰到他認錯求饒為止。”
“嘉寧氣倒是不小,”太帝說道,“這麼說,倒不會是嘉寧收殮了裴衡夫妻,要去討好裴七郎。”
他揮揮手讓姜史退下,姜史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卻見裴七郎又跪在了院子里。
姜史向識玉打聽,“這是又怎麼了?”
識玉努努,“還能是怎麼,胳膊擰不過大,想通了唄,來給殿下賠禮道歉了。”
“殿下呢?”
“剛服了五石散,正在屋里歇著呢。”
五石散……嘉寧公主還服這種東西嗎?姜史了一眼裴初清癯的背影,輕手輕腳地走到花窗前。
隔窗響起謝及音慵懶散漫的聲音,輕綿綿的,“誰在那邊?”
姜史答道:“是臣,姜昭。”
謝及音道:“你進來,給本宮捶捶。”
姜史從沒做過這種事,扭頭看向識玉,識玉聳了聳肩,表示殿下又沒。姜史只好著頭皮走進去,繞過沉香木屏風,一眼看見了歪倚在床邊窄榻上的謝及音。
拆了發髻,釵環隨手扔在一邊,長發垂如素錦,被過花窗的一照,又如流溢彩的珠面緞。因為服食了五石散的緣故,的臉顯得比往日紅潤,羽似的長睫垂下,尾端又輕輕上揚,似在笑,無端地勾人。
只有邊人知道模樣生得極,姜昭看了一眼后便垂下目,走上前去。
“五石散燥傷脾,更有損子儀德,殿下還是服為好。”
“聒噪什麼……”謝及音蹙眉,風更甚,“本宮,你過來捶捶。”
姜史心里不樂意,可服了五石散的謝及音跟醉鬼似的扶不起來,更聽不得勸。只好輕手輕腳地上前,握拳給謝及音捶。
誰知捶了沒幾下,謝及音便十分嫌棄地一把推開,“本宮又不是泥做的,你在這兒雕什麼花兒?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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