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路縱馬趕來,穿著單薄,暮秋的清晨連空氣中都帶著一霜氣,早已是手腳冰涼。
元容著毫無溫度的小手,又從劉廷尉手中要回來了暖爐,放在手中,抬手將后的狐裘解下,披在了上。
骨節修長的手掌在頸下系著襟帶,作自然又從容,看的靖親王臉上的微微搐,忍不住喝道:“吾兒慘死詔獄,你卻在此與婦人纏纏綿綿,你休要欺人太甚!”
“靖親王,你又說錯了。”元容眼皮都沒抬一下,仔細整理著后的狐裘:“不是普通的婦人,是孤的太子妃。”
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卻將靖親王氣得手指直抖。什麼普通的婦人,莫不是在含沙影,暗指靖親王世子當街強搶婦人之事?
靖親王怒極反笑,將手中的罪己書撕扯爛:“不過是一份莫須有的證,連字跡都沒有半分相像!你休要拿出這樣的東西來糊弄人!”
說是這樣說,可他接著就將那撕碎的罪己書塞到了里,兩三下便吞咽了下去。
見狀,元容只是輕笑道:“你手中那份不過是謄抄的副本,劉廷尉手里還有幾十份,靖親王盡管吃個夠。”
靖親王:“……”
“那又如何?!”他沉默了一瞬,將眼睛瞪得老大,咬牙切齒道:“仵作檢驗過吾兒的尸首,其中下的燒傷比起其他部位燒傷更為嚴重,說明他生前曾遭到過嚴刑供,供出來的東西又怎麼能算數?”
“靖親王可是親眼看到了?”一言不發的顧休休,忍不住道:“世子本就是自焚而亡,何燒得重,何燒得輕,單憑這個便能判斷出世子生前是否遭過刑罰?”
“再者說,了詔獄的人便不□□份高低貴賤,用刑也不過是審問的其中一環,靖親王何必大驚小怪。都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連天子尚且如此,更何況世子呢?”
“難不,靖親王的意思是,世子比當今天子還要尊貴不?”
靖親王被三言兩語懟得一時語塞,那雙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指在空中的手指不斷抖著:“你這個伶牙俐齒的婦人,休要顛倒是非,胡言妄語!”
顧休休被他厲聲呵斥,卻也無于衷,只是不輕不淡道:“是不是顛倒是非,胡言妄語,靖親王心中自有定數。”
說罷,抬眸看向高臺龍椅上的皇帝:“父皇,兒臣以為,只要譴人去靖親王的封地查一查,便知道那封罪己書上所言是非真假。”
“若罪己書上所言不虛,那只能說明世子在詔獄中幡然醒悟,愧之下才寫下條條罪狀,甘愿一死贖罪。若罪己書上的罪狀都是構陷,屆時靖親王再來問罪也不遲。”
那封罪己書上寫下的條條罪狀,雖然顧休休一眼沒看到,但僅憑方才靖親王拿到罪己書后,一邊否定罪己書是偽造,一邊心虛地撕爛罪己書,吞進腹中的行為來看,便能推測出那些罪狀都是真的。
如今靖親王在給太后祝壽,若皇帝此時派人快馬加鞭趕去靖親王的封地查探,靖親王便是想要從中阻攔,也是鞭長莫及。
靖親王世子的名聲一向不好,按照罪己書上麻麻的小字來看,這些年世子做過不傷天害理之事。
紙終究包不住火。
若是靖親王現在罷了,不再糾纏,此事便到此為止。若他還是不依不饒,無理攪三分,真等到讓人徹查清楚那罪己書上的罪狀,別說是世子該死,就連他這靖親王也要到牽連。
顧休休毫不懼靖親王,言辭條理清晰,態度不卑不,就連皇帝都不多看了兩眼,神中顯出一贊賞之意。
皇帝不是不敢招惹靖親王,只是先前與靖親王聯手之時,曾當著數個心腹大臣的面,口頭允諾過——靖親王與他合手制約北魏家族,而他則不能卸磨殺驢,要在靖親王有生之年,保他榮華富貴,命無憂。
但這幾年靖親王越發不將他放在眼中了,不然怎會縱容世子在城中搶占民婦,將其玩至死,又縱馬踏死孺。
兩人之間是有緣關系,不過在皇室之中,就連同胞兄弟都會自相殘殺,更何況是靖親王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本是覺得,靖親王再如何,也比那些依靠門閥制度,剝削皇族勢力的家族要強。
誰料這幾年北魏家族沒怎麼作妖,反倒是靖親王像是拿住了他的命脈,有些分不清誰是君,誰是臣了。
特別是這兩年皇帝虧損,靖親王更是肆無忌憚。他早就想尋個由頭拿靖親王了,苦于先前與靖親王的約定,他不好出爾反爾,過河拆橋,倒其他忠心于他的臣子們寒心。
只好忍不發,就連靖親王世子鬧出這麼大的事,也只能推責任,甩鍋給劉廷尉理。
如今顧休休三言兩語,便將制裁靖親王的把柄遞送到了他手里,還順帶堵住了靖親王的,令靖親王有苦難言,只能作繭自縛,認下世子是自焚亡。
“好了,此事便到此為止。”皇帝見靖親王的臉一陣紅一陣綠,手掌拍了拍龍椅,打了圓場:“今日太后誕辰,巳時宮中設宴,還要宴請各國使臣,莫要再爭論些有的沒的。”
說是這樣說,皇帝自然不會到此為止。
他不過先行安下靖親王,待他前腳一走,便立刻會下命讓人前去靖親王的封地,徹查罪己書上的樁樁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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