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小日子「甘家二爺，回了京該怎麼說？你可清楚了？」

素水手裡端著一盆集市上剛買回來的虎刺梅，用隨攜帶的短匕首小心的颳去枝幹上的尖刺。

這回頭是要放在夫人院裡的，夫人院裡孩子多，這些枝幹上的刺兒可不能有。

回話那人彎著腰，稍抬眼覷了一下，又飛快的垂下了頭。

那姑娘手腕子也就那麼點，單手端著個紮紮實實的陶盆半點不費勁兒。

甘家這一輩，如今就他這麼一獨苗苗，他家裡還有妻小，可沒法子像那他大哥那樣，為朝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想好了。」甘二爺低著頭道。

來的時候想的還，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如今可好，到個腦袋是鐵打的對手，沒傷到人半毫，自己反倒是賠了命進去。

「那把桌上的葯吃了吧。」素水沒瞧他，隻專心剔著刺兒。

「誒。」甘二爺應了一聲，拿起那顆丹藥便要往裡放。

這丹藥進了，他卻猶豫著沒鬆手，又給拿了出來。

「怎麼？要不要我幫你一把？」匕首的寒正好折到甘二爺眼睛上，嚇得他一。

「不，不是。」甘二爺趕道：「姑祖宗。小的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素水這些時日心一直不錯，便很大方的說：「再饒你一會子，問吧。」

「您在這提羅寨，我回了京城，您方纔又說解藥是一月一服的，我這以後的解藥，可怎麼來呀？」甘二爺道。

「到了你該吃藥的時候，葯自然就會出現。若是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或是聽了什麼不該聽的，那就兩說了。」素水道。

這樁小差事本用不著來，不過想街麵上逛逛，便從藍躍手裡頭截下了。

「可不敢，可不敢。姑祖宗，您可別把我想的太忠君國嘍！我這兒還是看在我哥哥的麵上得的，要不是他威脅我說，這趟子若是不跟著他來，便要斷了我的嚼用，我也不會大老遠的來礙您的眼呀。」甘二爺忙不迭的說。

這人說話很像是戲臺上的醜角，不論是哭是笑還是鬧，總能逗人一樂

不過素水有些聽煩了，便道：「行了。吃了葯就上路吧。」

甘二爺把葯嚼吧嚼吧就給吃了下去，還張了讓素水看他的滿口爛牙。

本以為素水會覺得噁心不看，豈料卻認真的凝視了一會子，既而緩緩的笑了起來，道：「不知該說你真是個忠君國的呢？還是要說你是個慣會耍的。」

「姑祖宗，您說什麼呢？」甘二爺冒著冷汗，不敢看素水。

素水從腰際掏了一個細頸小瓶子，道：「給你舒服的你不要，非得討罪，我還以為你是聰明人呢。原來也是個蠢的。」

甘二爺已經後悔萬分，他趕將藏在舌底下的葯吞了下去，道：「姑祖宗，我是真的嚥下去了！」

門外的瓷三剛吃完一碟的花生，了手指，聽到裡邊傳來痛苦的嗚咽聲，下一刻就見素水捧著盆花走了出來。

瓷三道：「今日用得既然是這麼魯的法子，何必讓我來呢？」

「嫌你在樓裡吃得太多，讓你出來占些旁人的便宜。」素水掃了瓷三一眼，手裡的花生便是方纔從甘二爺房裡端來的。

瓷三難得在素水手底下吃癟，倒是覺著很新鮮，撣了撣手，道：「得，王妃疼你，我可不敢招惹。」

「說的好像王妃虧待你了似的。」素水見不得這人厭狗憎的樣子，忍不住道。

「我們是王爺手底下的人，說白了，低人一等。你們幾個慣會溜須拍馬的可就不一樣了，王妃那是那你們當了親信。」瓷三翻了個白眼，道。

「你這眼睛隻盯在別人上找錯，從不看看自己上的病。這麼大的歲數了，還跟討吃的娃娃一樣。」

素水這話把瓷三給氣了個絕倒，了口氣，道：「好啊。在王妃邊倒是伶牙俐齒了不。」

素水沒理，吩咐手下理好剩下的事，便徑直走了。

每每與瓷三共事，十中**總要吵上幾句。

也不知這脾氣能否改一改。

瓷三了了事，揣著一肚子的火氣往回走，路上瞧見初兕從一家木雕的店鋪裡走出來，小小的人在人群堆裡若若現，後竟沒有人跟著。

瓷三沒有猶豫，立刻跟了上去，抓住初兕的肩頭，初兕回過來，下意識道：「瓷三姐姐？」

聽著小人兒自己這把老骨頭一句姐姐，瓷三一張老臉險些掛不住，道：「你怎麼在這兒？沒人跟著？」

初兕指了指自己跟前的一個賣米糕的小攤子，「我出來買米糕，娘親和爹爹在店裡呢。」

瓷三一愣，轉首看去，隻見宋稚立在木雕店門口，對微微一笑，顯然是將方纔這一幕都看在了眼裡。

瓷三突然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趕在沈白焰過來之前離開了。

初兕說自己想要一個小木馬，沈白焰今日無事，便陪著宋稚一塊來給他挑。

他吃著熱騰騰的黑米糕，選了一匹半人高的小木馬，又問：「有沒有比這個矮一些的。」

「有的，隻是得訂做。」掌櫃彎著腰，殷勤的說.

便是初兕後沒有跟著宋稚和沈白焰，他這小小年紀卻無比淡定的氣度，也掌櫃不敢小覷。

「爹爹、娘，我想訂一個給鼓兒妹妹。」初兕說的坦坦，反倒宋稚和沈白焰笑話不出口了。

「怎麼隻給鼓兒妹妹？不給姐姐買一個？」宋稚問。

初兕道：「出來之前我問過姐姐了，說用不著，木馬沒有千秋好玩。」

「這些銀子你日後可都要還我的。」沈白焰一邊掏錢一邊道。

「別聽你爹爹，他說笑呢。」宋稚笑著輕拍了他一下，見初兕點了點頭，卻很認真的說：「好。」

「好什麼呀？」宋稚問。

「爹爹不必擔心老了會沒銀子吃飯，我會賺的。」初兕站在他那匹小木馬邊上，認真道。

沈白焰一手拎起小木馬，一手抱起初兕，道：「再養你幾年吧。」

掌櫃在後邊喊道：「貴人，府上在何啊？咱家有活計，能送貨！」

初兕伏在沈白焰肩上，對掌櫃揮了揮手，道：「不用啦，我爹爹力氣大的很。」

掌櫃掂了掂手裡分量十足的銀子，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這一家子莫不是天神下凡？還是千年的樹石了？」

賣魚郎殺害甘大人的訊息在提羅寨上熱鬧了相當長的一段日子，因為提羅寨實在是十分安寧。

沈白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覺得自己攪和了提羅寨的安寧。

巫族的藥材從深山裡頭運了出來，餘心樓在提羅寨建了幾座葯坊，請了幾位懂藥理的老先生做管事，又招了提羅寨裡的百姓做小學徒。

製出來的葯，若是提羅寨和塔安的百姓來買，價格會便宜一些，幾乎隻在本上加一點添頭罷了。

藥材順著水路運到外邊去，那就不是這個價了。

從前不是沒人想過，跟巫族的人做這個藥材買賣。可一是風俗不同，互相看不順眼，二是覺得巫族的人要求太過霸道，自己無利可圖。

沈白焰一來，總算是做了這件事兒。

幽幽的葯香散在提羅寨的石頭路上，那葯坊附近本是冷清的，餘心樓又在附近開了一間免費的私塾。

不論年紀，不論男皆可去旁聽，每日講四堂課，上午一堂，下午兩堂，晚上一堂，每堂課一個時辰。

有些人婦人本不識字，也聽不懂先生所說的典故，但為著省下晚上那點子燭火錢，也為了湊個熱鬧，便搬了個小矮幾坐在邊上，一邊擇菜，一邊聽課。

還有些人，說是葯爐的飄散出來的葯氣能強健，延年益壽，便把買賣也挪到這條道上來了。

漸漸的，為著聽早課的孩子們能吃上些熱乎的，包子鋪子張羅開來了，餛飩擔子挑來了，小茶寮也開起來了。

人人都知道京城裡來的王爺是個大好人，為什麼說他好呢？他又沒施粥又沒舍葯，隻是開了間不用錢的私塾呀？

餛飩擔子的小活計撓了撓腦袋，道：「我也不曉得，可我總覺得王爺像是往我口袋裡頭塞銀子了。我的餛飩攤的生意，一半是那來私塾聽課的人，一半是那葯坊。」

百姓們雖說不出個門道來，可日子一日比一好了，這都是能覺出來的。

塔安鎮上的百姓，也開始盼著沈白焰來了。

他們知道沈白焰的宅子就建在那巫族人的邊上，從前對那個地方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知道那間還在修繕的宅子是王爺的，漸漸也有膽氣從門口路過了。

餘心樓裡原養著一位腳不大靈便的老先生，大家都他做寇老。

他是沈長興的舊部，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累贅，此次本不跟著南下，是飛嵐將他打昏了，強行帶過來的。

如今在這私塾裡每日講上一堂課，寇老的課，聽的人是最多的。

這幾日常有人問他，王爺日後是不是住到塔安去了，不在咱們提羅寨了？

寇老總是不厭其煩的解釋道：「王爺去塔安住上幾日，想念咱們提羅寨的綠水青山了，又會回來的。你們莫擔心，我老寇，總是在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