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鄭燕如不管怎麼說,周決今日還是歇在了薑長婉屋子裡。
若泉吹熄了蠟燭,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關上了門,沒讓門扉發出半兒聲響,像是在保護某些極為脆弱的東西,比如說,一點子虛無縹緲的意。
薑長婉合著眼假寐,直到邊人發出輕微的鼾聲時,薑長婉才睜開眼睛,偏頭打量著自己的夫君。
腦子裡如走馬燈一般閃過許多零碎的畫麵,自己與他在林間初見,月下相會,私定終。
這些回憶當初有多好,現如今想起來的時候,就愈難。
這幾年過去了,周決的相貌並沒有半點變化,反倒是越來越意氣風發。
這其中雖有薑長婉父兄提攜的緣故,周決也的確是個有本事的男人。薑長婉深知這一點,並沒在周決跟前太過得意。
倒是周老夫人屢屢提起,明麵上像是讓周決看著父兄的份上好好對待薑長婉,實際上卻讓兩人之間有了嫌隙。
這嫌隙不大,細小如厚實冰麵上的一點點裂,又像年輕姑娘笑起來時眼角綻放的紋路,可是冰會越來越大,姑娘越愈加年老,嫌隙也會越來越深。
薑長婉深深了看了周決一眼,翻了個,背朝著他睡去。
一對夫婦,本該濃意,卻不曾想了現下這個冷冷清清的模樣,也不知有沒有迴旋的機會。
第二日晨起,薑長婉分明已經醒了,卻隻是麵朝著床裡側,看著自己腕子上的一隻冰絮玉鐲,。
這鐲子原是一對,是周決得了賞,拿回來給薑長婉的。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寶貝,可唯有這一件,讓喜歡極了。不過之前心砸碎了一隻,如今隻留了一隻,孤零零的戴在右手的腕子上。
「夫人還未醒嗎?」若泉走了進來,後跟著幾個端水拿帕子的小丫鬟。
「讓多睡一會子吧。」周決著手,讓丫鬟替他穿。
薑長婉依舊裝睡,一言不發。等到周決走了之後,若泉來到的床榻邊上,輕聲道:「都使走了。」
薑長婉轉過子睇了若泉一眼,見這丫鬟一臉的瞭然和無奈,也不想多說些什麼。
「夫人今日不如瞧戲吧?或去聽雨樓吃茶可好?」若泉一邊給薑長婉梳頭,一邊千方百計的哄著薑長婉,想能出去散散心。
「去攝政王府吧。許久未見過稚兒妹妹了。」薑長婉拿起一枚素雅的玉簪在自己的鬢髮上比了比,覺得還不錯,便順手遞給了若泉。
若泉有幾分意外,微怔的眼神出賣了,忙垂下眸子,繼續替薑長婉梳理鬢髮。
雅兒用過早膳之後來尋薑長婉,又塗了兩幅字,現如今的字依舊如鬼畫符一般,卻非要拿著字在若泉們麵前炫耀,非得誇一誇不可。
從若泉口中得知薑長婉午後要去王府,雅兒便也嚷嚷著說要去王府,說自己想見蠻兒了。
薑長婉便帶上了,母二人一同前往王府,在周府的花園小徑上遇見了孫芊芊。
雅兒頗為好奇的打量著,孫芊芊有些張的立住了,給薑長婉行禮,薑長婉目視前方走了過去,沒有理會,彷彿就沒瞧見。
雅兒更加不解了,偏頭拽了拽薑長婉的手,道:「娘親,那是誰呀?」
薑長婉垂眸瞧了一眼,道:「不是誰,一個伺候人的子,雅兒是周家嫡長,不必將這樣醃臢的人放在眼裡。」
雅兒有些聽不懂,卻被薑長婉肅然的神給唬住了,愣愣的點了點頭。
若泉隻覺得薑長婉這樣說似乎不是教導嫡應有的態度,但又覺得嫡長的確是份貴重,可將薑長婉這句話在心裡反覆品味了幾次,還是覺得不大妥帖,隻是為下人,有些話隻能爛在肚子裡。
薑長婉說起來也有兩個月未登王府的門了,宋稚倒是讓人來問過幾回,薑長婉隨意扯了些個由頭都搪塞掉了。
來之前並未遞帖子,所以今日登門倒是宋稚有幾分訝異,也正好撞上了鄭國公家的小姐鄭燕如。
鄭燕如是京中出名的才,卻也是有名的『無鹽』。隻因相貌不佳,議親總是尋不到好人家。與其被人挑三揀四,讓父母為自己的事而煩心,鄭燕如索立誓不嫁。
其實鄭燕如的樣貌倒也稱不上極醜,隻是麵板較黑了些,眼眸細長,一張大,其它也沒什麼了。
要怪就怪有一個多多舌噁心腸的堂哥,這人是個浪子,整日無所事事,最說些旁人的閑話私,他生平最喜歡人,所以將鄭燕如說的是醜如鍾馗,人聽了都退避三舍。
薑長婉見了鄭燕如,也是有些失態的愣了片刻,幸而鄭燕如也是慣了,隻爽朗一笑,道:「這位是周夫人吧?總聽稚兒說起你,說你是最好的姊妹,我這天天往王府跑,今日總算是瞧見你了!也是個人呢。」
「鄭姐姐謬讚了。」薑長婉忙借著這個臺階下了,今日不知道是拙了還是怎麼回事,竟又多說了一句,道:「我一個生養過的婦人,哪還有什麼好相貌。」
話剛一出口,鄭燕如臉上出一點尷尬,不過心思大方,很快便丟到腦後去了。
蠻兒和雅兒很快就玩到一去了,三個大人彼此坐著倒是無話可說。
這樣彼此沉默著實在不像話,宋稚忙起了個話頭,點了點自己手邊上一個扁圓的水盆,對薑長婉道:「姐姐來瞧瞧,鄭姐姐給我尋了兩條墨的大腦袋金魚兒,可有趣兒了。」
一個是姐姐,一個是鄭姐姐,親疏立現。薑長婉不知為何竟鬆了口氣,起笑盈盈的去瞧那兩條魚兒。
「鄭姐姐實在是個雅人,這魚兒確是見的珍品呢。」薑長婉誇了幾句。
鄭燕如笑道:「不過是尋常俗罷了。王妃這些時日心煩,又因懷孕而不能出門,我便來陪解解悶。我是個笨不會說話的,便找些逗趣的玩意。」
「妹妹煩心何事?」薑長婉下意識的口而出。
鄭燕如頗為納罕的睇了宋稚一眼,似乎在說『這是最好的姊妹?怎麼連這訊息也不知道?』
薑長婉心無比尷尬,隻好退回自己位置上坐定,端起茶盞來喝茶。
鄭燕如將芬蕊的事略提了提,這事兒薑長婉早就知道了,略嘆了口氣,道:「不曾想我與妹妹竟是同病相憐,這些時日我婆母往我院裡塞了孃家侄,我心煩意,無暇顧及外頭的訊息,妹妹不要見怪。」
宋稚本來就沒有怪薑長婉,聞言更是驚訝又擔憂的說:「怎麼?你婆母竟得手了?!」
「裝病來我,我又能如何?」薑長婉看著鄭燕如和宋稚,又偏過頭去。
「見你們這一個一個的,還是與夫君琴瑟和鳴的,尚且要婆母刁難,如此難,我瞧著我不嫁人是極對的了!」鄭燕如去了對太後的指責,義憤填膺的說。
「我倒是還好,隻是芬蕊與宮裡派到王府上的教養嬤嬤連一氣有些難辦,其餘,其餘倒是沒什麼讓我煩心了,隻是姐姐你呢?」宋稚話中之意,是指沈白焰並未過芬蕊。
薑長婉聽懂了,心裡也更加難了,今日上門原是想來安宋稚,卻不曾想反倒安了,薑長婉強忍住莫名湧起的淚意,對宋稚道:「還能如何?日子終歸是要一日日過的。」
越說此事愈加心煩,薑長婉搖了搖頭,扯開話題又道:「別提這件事兒了。逐月的事怎麼樣了?」
宋稚看著的目還是擔憂的,但見不想再提,也隻好不問了,就算是要問,也不能當著鄭燕如的麵,所以也順著薑長婉的話頭說了下去。
「王爺讓人找到了朱霖,卻發覺這個朱霖並不是真正的朱霖,與那朱娘子一樣,都是讓人掉了包的。嚴寺卿又在朱府花園裡找到兩白骨,據朱霖的兄長說,朱霖的小上有刀傷,深可見骨。後經察看,那白骨上的確在相同的部位有刀傷,可以斷定是朱霖和朱娘子。至此,這已經了另一件案子,隻瞧嚴寺卿願不願意再查下去了。假朱霖審了兩,吐出不東西來,嚴寺卿怕是也有幾分忌憚了。」
這些事薑長婉真的是半點不知,聽得張口結舌,隻不住的反問:「當真?當真?」
鄭燕如嗤笑一聲,笑道:「一出好戲卻難收場,我瞧這幕後主使人現如今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嚴寺卿前個被宣進了宮,昨個又被宣了進去,不知今日,是否還要走上這一遭?」
鄭國公在朝堂之上看似立場中立,但實際上,鄭國公本人和沈白焰關係親近,而鄭國公夫人與德容太後又是閨中友,兩頭看起來,鄭國公的腳是有些偏了,雖沒踏進沈白焰的船裡,離嘉安太後的那塊甲板的確是遠了許多。
由此看來,這鄭燕如的嘲弄也是在理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