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蕪一把捂住，眼淚被憋了回去，戒備地看著眼前的哥哥，悄然後退一步，倏而轉往樓道跑。

    瘦小的影眨眼就跑沒影了。

    陸厭行懶懶收回目。

    他有那麽可怕？

    小哭包該不會真的相信他會把起來吧？

    嘖，膽小鬼。

    ……

    沈清蕪飛快跑回病房。

    陸老爺子這時已經做完檢查，正靠在床頭閉目假寐，沈德仁唯唯諾諾地站在床尾，大氣也不敢出。

    房間裏很安靜，直到沈清蕪出現。

    沈德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陸老爺子，然後低聲音訓斥：“上個廁所怎麽那麽久，陸老先生一直在等你。”

    沈清蕪垂著頭，沒吱聲。

    沈德仁繼續滿臉堆笑，討好地和陸老爺子說道：“這丫頭沒分寸，今天擅自進陸老先生您的書房，是不對，我已經教訓過了。”

    陸學良聞言，起眼皮，矍鑠的目頓在沈清蕪的臉上，眼瞳驀地一凜，隨即，鋒利的眼風掃過沈德仁，淡淡說：“你們先出去，我和這丫頭說幾句話。”

    陸學良久居上位的威讓沈德仁不敢多言半句，拉著沈羽窈轉往外走，經過沈清蕪邊時多看了幾眼。

    總覺得現在哪裏怪怪的。

    而一開始嚷嚷著要替沈清蕪說話的沈羽窈，除了最開始了聲“陸爺爺”卻被無視，再也不敢開口說一個字。

    房間裏隻剩下沈清蕪和陸老爺子。

    沈清蕪依然垂首。

    看起來有點喪，也莫名有點可。

    陸老爺子難得的，神了一些，“丫頭，這就忘記我了？怎麽連招呼都不打？”

    沈清蕪搖搖頭，抬眼看了看陸學良，又垂下，視線落在沾滿泥的小皮鞋上，懨懨道：“爺爺，我隻是有點生氣，因為你，我被我爸爸教訓了。”

    “所以你在生老爺子我的氣？”

    沈清蕪仍然搖頭，“不，我生氣我現在太弱，隻能被人欺負，我想快點長大。”

    陸學良覺得和這丫頭聊天有趣，便又繼續逗：“丫頭，比你強的人也許永遠比你強。”

    沈清蕪倏然抬眸，烏黑的瞳仁異常清亮，看著陸學良，表鄭重而認真，“但他有弱點，所以他一定會輸。”

    陸學良盯著小孩那張有些狼狽卻倔強堅毅的臉，愣怔一瞬，忽然笑起來。

    沈清蕪不解：“爺爺，你笑什麽？”

    陸學良挲著上的小胡子，眉眼帶笑，“你說得對，我也覺得你會贏。”

    沈清蕪一聽，也不耷眉慫臉了，終於展甜甜的笑容，毫不怕生，直接在陸學良床邊坐下，嗓音糯糯的，“爺爺，我覺得您有眼的。”

    陸學良被逗得心大好，問：“丫頭，你是我貴人，既然救了我，我自然要謝你的，你想要什麽？”

    沈清蕪擺擺手，頗是豪爽，“舉手之勞而已。”

    陸學良以為下一句要說“不用謝”，但小丫頭話鋒一轉，滿臉期盼地看著他，問：“爺爺，我要什麽都可以嗎？”

    陸學良了的蘑菇頭，笑意越發深，“當然，隻要我能做到。”

    “我要當沈家的大小姐。”

    “爺爺，我不想出生日期被改掉。”

    那天晚上過後，沈德仁的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對出奇的好，不時旁敲側擊問，陸老爺子有沒有許諾什麽謝禮。

    但沈清蕪一概說沒有。

    就在沈德仁和章雅舒商量怎麽憑著這際遇和陸家搞好關係時，陸老爺子讓人到陸家接走沈清蕪姐弟。

    陸老爺子公然對外宣稱，他與沈家大小姐和小爺投緣，特地帶在邊教養兩年。一時間，沈家水漲船高，終於在京州冒了頭。

    沈德仁對此自然是十萬個樂意，可章雅舒多有點不滿，因為陸老爺子這讓人措手不及的作，讓沈羽窈隻能永遠屈居在二小姐的位置。

    但隔天，另一個消息讓心裏舒坦不。陸老爺子把沈清蕪塞進京州外國語小學的同時，也提攜了一把的羽窈，讓姐妹倆都上了爭得頭破流也爭不來學位的學校。

    撈著好，章雅舒對此便不再提起。

    *

    周末的早上。

    沈清蕪帶著一行李箱的書，牽著沈清言走進陸家老宅。

    在餐桌上見到了陸學良。

    讓意外的是，那天看見的白襯衫年也在。

    沈清蕪走到陸學良邊，和沈清言一起乖巧道：“爺爺。”

    陸學良點頭示意他們坐下，然後介紹起旁的年，“這是我的大孫子，陸隨之。”

    “隨之哥哥。”

    姐弟倆甜甜道。

    年斯文矜貴，眼冷淡掀起，微頷首。

    陸學良繼續說：“隨之周末會在老宅，丫頭，我和老師討論過你的績，語文數學的基礎都很紮實，但英語你完全是零基礎，這樣吧，周末的時候，我讓隨之給你輔導一下英語。”

    沈清蕪瞄一眼小年，沒敢應下。

    倒是陸隨之率先開口：“好的，爺爺。”

    陸學良點點頭，接著說：“對了丫頭，我還有一個小孫子，陸厭行，他這個周末陪外婆過生日沒在這兒。他和你一個學校，以後上下學，司機會一同載你們去學校。”

    沈清蕪應下了。

    這個周末，沈清蕪跟著陸隨之學了兩天英語。

    周日晚上。

    高強度的學習讓已經覺頭昏腦漲，舌頭都捋不直。

    額頭抵在書桌上，連連擺手，“隨之哥哥，我現在連漢字都不認識了，求你了，讓我休息一下。”

    薄牽出淺淺的弧度，陸隨之“嗯”了聲，合起書本。

    沈清蕪得到特赦，瞬間滿複活，抬起一雙黑亮眸子，笑意盈盈：“隨之哥哥，你最好了。”

    雖然人冷話，但兩天相下來，他對幾乎有求必應。

    陸隨之愣了一下，第一次有人用“最好”來形容他。

    但其實，他答應下爺爺要替補課，其實隻是不願忤逆爺爺的意思。

    王曼從小就教導他必須做最好的那個，必須討爺爺歡心，必須把陸厭行比下去。

    因此他一直努力，也一直優秀，但在王曼心裏，似乎永遠都差一點。

    但在小狐貍那雙溟濛的黑眸裏，倒映出的自己有些不一樣。

    那個他喜歡看眼前這雙隨時彎月牙的眼，也喜歡這雙眼裏的自己。

    那個周末回家後，陸隨之破天荒地期待起下個周末。

    晚上躺下床後，沈清蕪聽見隔壁房間傳來響。

    爺爺的小孫子終於回來了。

    沈清蕪想。

    隔天，沈清蕪因為前一晚睡得有點晚，起床的時候稍微遲了一點。當收拾整齊自己，趕到院子時，灰蒙蒙的晨霧中，一輛黑邁赫已經亮起車燈等待。

    想起司機囑咐過千萬不能遲到，因為厭行爺不喜歡等人。

    有些心虛地拉開車門，然而目落在後座裏，寸頭男生那張桀驁不羈的臉上時，怔了怔，愣在原地。

    “嘖，小哭包，原來是你。”

    男生涼涼的嗓音在昏暗的車廂裏悠悠晃晃。

    下一瞬，沈清蕪的心也跟著搖搖墜，連小肚都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