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輕輕嘆息道:“這也不好怪老太太,侯門配國公府,那是門當戶對,誰又知道姑老爺到底是什麼子呢?就是姑老爺不好,老太太到底也接了姑太太回來。”
池鏡沒再說話,玉想著他是不是以為是個長舌婦,背后議論人?也咬住不說了。他卻又開口說了:“老太太就姑媽一個親生兒,自然是心疼。聽說當年姑媽出閣的時候排場擺得十分大,紅十丈,花天錦地,抬嫁妝的人就有一百來個,姑媽回來,那些嫁妝也都抬了回來。別瞧我姑媽穿戴素凈,屋里連個多余的人也沒有,實則很有家底,兩位太太并在一也不及一個。你看那院中的東西廂房都鎖的是的嫁妝,不必充公庫,是自己的。”
這個玉也聽說了些,還聽說姑太太疼五姑娘蘆笙,那些戴不上的頭面首飾總拿出來給蘆笙揀。想著心暗暗泛酸,到底是他們池家錢多。
池鏡又道:“老太太早有意思,將來家里是哪房承襲爵位,姑太太就跟著哪一房過。”
“那是打算永不回鄭家了?”
“鄭家也沒想要回去,不過是想的錢,遲遲不寫休書,就是拿休書來訛。兩家就這麼拖著,不過是看誰熬得過誰。”
玉一下就想到先前和他的事,也是一樣,看誰熬得過誰,不過人家是為散,他們是為合。不笑了一聲。
池鏡因問:“笑什麼?”
“沒什麼。”玉低頭沉片刻,又笑,“我是想,我可沒那麼些嫁妝,將來你若要休我,也不會舍不得。”
他沒說話,把燈籠往那頭收過去,只照他自己腳下。
難道說他貪圖錢財他不高興了?玉馬上懊悔起來,怎麼拿錢的事玩笑?為錢是真的,越是確有其事,越不能隨便玩笑。不免警惕起來,像在黑暗中提著神走路。
隔會忽然被他拽了一把,到他膛上去,到他環在腰上的胳膊使了些力,將整個人向來提起來一些,只得拿腳尖墊在地上,慌中他朝親下來。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臉,只看見一個眉的廓,是揪在一起的。聞到他蒼冷的味道,混在他背后那大叢大叢的林木幽香里,使人不自覺地想向后倒下去,只好把兩條胳膊攀到他肩上,手指到他腦后的頭發里。
他銜著的舌尖笑了,把摟得更了些,手移到上,往前摁了摁。玉到那灼熱的危險,立刻就掙扎了兩下。
池鏡也放開,吁著氣蔑笑道:“我知道你要說不行。”他也就算了,復把燈籠懸過來,照到腳下,“我還從沒這樣伺候過人。”言外之意,凈伺候了。
玉有點寵若驚,半黑中看見他的臉有點笑得有點憤憤然,顯然是不甘心。只好手要接燈籠,他又讓開不給,越來越發現他上孩子氣的一面,不能想像他將來做了會是什麼樣子。
因此想到二老爺,又是擔憂,“二老爺恐怕也是不會喜歡我的。”
“要他喜歡做什麼?”池鏡惡劣地玩笑,“還沒聽說過要公公喜歡兒媳婦的。”
“胡說!”玉忙呵了他一聲。
二老爺不常在家倒不要,知道侯門的飯碗未必好端,單看這幾位太太就看得出來。不過不要,天下什麼錢是好賺的?早做好了一頭扎進萬丈深淵的準備,富人的苦到底要比窮人的苦好吃些。
喃喃嘟囔道:“就怕燕太太不好伺候。”
偏給池鏡聽到了,了聲氣,顯得冷酷無,“理做什麼?”
“那你今天還伺候燕太太湯藥?”
他口氣帶著不屑,“那又算得了什麼?”
玉沒好再說,怕說多有挑撥人家母子的嫌疑,做媳婦最忌諱這個。也怕無意中說中了他的心,使兩個人也在無意中增添一份親。
不知怎的,越是想到將要嫁給他,越怕和他親起來。從前對他“別無所求”不過是以退為進,現下如愿以償,真是完全對他別無所求了,心到大片大片空曠的滿足,像這黑夜,除了黑,別的一切都只是個虛影。
次日一早,池鏡來打探碧鴛的意思,碧鴛道:“你打定主意要我也沒話可說,我不過是你姑媽,你的事自然有你父母做主。你父親回信若是答應的話,我就替你敲敲邊鼓,橫豎好不好是你自己揀的。”
在外間那佛龕底下捻香焚拜,池鏡站在后頭看,知道果然和玉說的一樣,并沒有真心看中玉。
這也不好見怪,玉那樣的家世經歷,誰聽了不皺眉頭?到底碧鴛在婚姻上吃過虧,又修行多年,對門第家世要比別人淡泊許多。何況池鏡知道,也不見得真對他十分關懷。
碧鴛上香回頭,看見他忽地蹙了下眉,“你怎的又不穿昨日那件袍子了?”
池鏡笑道:“今日重,要到大宴廳上坐席。”
碧鴛綿綿地一笑,“你和你父親量差不多,他的裳你穿著倒很合。”
池鏡悠哉地側過去,半低著笑臉,抱著胳膊把腳前后墊了墊,子也是前后了,“所以父親好些不穿的裳都給了我,也犯不著改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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