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兩個人臉上都像掛著心事,坐著好一晌沒話可說,靜得使人到異樣。后來快到家的時候,還是池鏡先問起:“你似乎不大高興?”
玉不過覺得心里有些郁塞,就把爹預備討小的事說給他聽。說著說著又怕他以為是那起不能容人的人,末尾便笑起來,“其實我爹要討小也沒什麼,只是我想著他這個年紀,怕人家議論起來要笑話。”
“你爹今年多大年紀?”
玉算了算,“今年秋天就四十了。”
池鏡笑道:“我們家大老爺五十出頭了也是一樣。”
這是闔府都知道的,后來大老爺屋里不再單增添丫頭,要新買一個進來,必得先打發一個出去,新的補舊的缺,這是桂太太立的規矩,說是嫌人多了屋里掉轉不開。聽說為這新立的規矩,桂太太又挨了老太太的訓,怪自己不生養,還管著人。老人家好像也看不慣人家夫妻太和順。
所以這規矩沒立幾天也作廢了,倒是大老爺自己想開了些,不再買人進來,或者是知道自己年紀大了子吃不消的緣故。
玉玩笑著問:“等你將來了家也是那樣?”
池鏡斜下來眼來,使不自覺地心虛,心里暗悔不迭。誰知他卻笑了笑,“那要看有沒有人管得住我。”
松了口氣,“瓊姑娘想必能管住你。”
他很久沒說話,后來把攬過去,在懷里道:“說這些做什麼?怪沒意思的。”
果然這仍然是他們之間的忌的話,玉住口不說了,安靜地伏在他膛里。腦子里轉來轉去在想,要是爹真討個新姨娘進門,睡在哪里?他們家攏共就那兩間臥房,不得要將樓上那間屋子占了去,往后倘或失敗,真是連能收容的地方都沒有了。
覺得不安,便在這不安里,把所有可能的結果都盤算了一遍。不一定就是絕路,只要不給家知道,壞結果里最好的結果,也許還能退回到翔邊。翔畢竟是個溫文爾雅的清雋公子,待也不壞,如今又還做著。
日影西斜的時候回到家來,太太比先時又瘦了些,看樣子的子是不能指好起來了,只是不知道還能拖多長日子。太太問了池鏡些家長里短的事,便打發丫頭去請了二爺來陪他在外間坐著說話。
后面才在臥房里細細問起玉在池家的近況,問來問去,總關絡嫻,“按你這樣說,絡嫻倒是了他們老太太的重用了?”
玉笑著接過張媽捧來的湯藥,服侍著吃藥,“因為上回過清明,大大小小的事都合了老太太的意了。”
張媽接道:“還是咱們三姑娘能為。”
太太笑了一聲,“有什麼能為?還不是我把慣壞了,又是個直腸子,辦事哪有那樣周到的?”說著看向眼前,“還不是你在跟前幫著的緣故。”
玉低著頭笑笑,“也真是二能為,我不過是幫些蒜皮的小事,大事都是自己拿的主意。”
太太將一只枯悴的手搭在手背上,欣地了,又垂到被子上去,“你怎麼是和池三爺一道來的?”
玉面上毫無異,“我先回娘家住幾日,二催著我回去,等不及了,今日請池三爺順道接我回去。他不是在史家讀書麼,我們家就在史府前頭那巷子里。”
“絡嫻催著你回去,是上什麼要煩難的事了?”
“我走的時候,老太太說上有些不爽利起來,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給了大和二照管。二是專管著外頭鋪子收租子的事,好像是為賬上有點理不清。”
太太忙握下來喂藥的腕子,“那你該早點回去。家里也沒什麼事,就是翔專給你來了封信,我沒儷仙曉得,悄悄收在那柜子里頭。文英,去找來給帶去。再告訴二爺一聲,池家老太太病了,他去使他打點些禮,玉今日一道帶了去,也是咱們的意思。”
又吩咐玉,“你去給你大請個安去,好歹是回家來一趟,不去見見不道理。”
玉便跟著文英后腳出來,文英已先和二爺出去了,只看見池鏡獨坐在外廳椅上。因見一個人出來,他笑了笑,空著沒出聲,看那口型是在問“幾時走”。
玉向里頭碧紗櫥回瞥一眼,向他搖搖手,也作口型,“一會就走。”
站在閉的隔扇門后頭,向旁邊開著的那兩扇門外頭指了指,意思是還要往那邊院里去一趟。
池鏡像是沒明白意思,偏走近前來,低聲問:“什麼?”
玉忙又回首向里頭那碧紗櫥瞥一眼,唯恐張媽冷不丁走出來,因而推了推他,小聲回道:“還要去給我們大請安。”
他笑一笑,忽然向前摟住的腰,“還要去給請安做什麼?不怕罵你?”
“怎能不去?我是房里的人。”玉掙著下他的胳膊。
池鏡一反常態,死皮賴臉地益發要摟,“我只怕逮著這空就欺負你。”
玉心慌得厲害,覺得他此刻有些胡攪蠻纏,便推他推得使力了些 ,“仔細一會張媽出來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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