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晨逐漸驅散，在暗中藏了一夜的人邁步走出。

    擺在半空起的弧度裂開令人屏息的安靜，後無數沉悶的腳步聲響在耳畔。

    從城外別莊趕回來的人快步跑到徐璈的邊，低聲說：“將軍，一切都安排好了。”

    徐璈看不出喜怒嗯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王府書房的方向，不聲地吸了一口氣。

    “按原計劃出發。”

    “手！”

    早已得到令的人隨徐璈的一聲令下快步而出。

    王府深的書房，老王爺苦笑著說：“今日有了作，遇白那邊大約就是要瞞不住了。”

    江遇白一直不知道他的狀況，在王城往來間的消息傳遞中也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但王城這邊一旦有清洗的大作，江遇白不可能什麽都發覺不出來。

    以江遇白的聰明，聯想前後猜出發生了什麽並不難。

    老爺子無奈道：“京都之戰迫在眉睫，小王爺縱然是知道了，一時半會兒也折返不回來。”

    “王爺在計劃今日手時，就已經想到這一點了？”

    老王爺靠在枕上笑笑不說話。

    老爺子難掩百集地歎息一聲：“王爺如此，對小王爺而言恐是打擊不小。”

    江遇白是難得一遇的帝王之才，也是嶺南大軍心中無人可比的將帥。

    可歸到底，江遇白也是人子。

    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斬獲勝果無數，站在堆疊起的戰功上劍鋒直指皇城京都，本該是一生最是意氣風發的時刻。

    如果老王爺撐不到那一日，江遇白在外突逢噩耗，那……

    老爺子不忍多想閉上了眼。

    齊老謹慎地轉了轉老王爺脖頸上的銀針，語氣不善：“小王爺倒是撐得住，我隻怕自家的那個傻小子留不得命在。”

    齊老麵黑如墨，報複似的彈了彈銀針的尾，聽到老王爺吃痛的氣聲氣得冷笑。

    “王爺子之心無可厚非，隻是未免也太不拿別人家的小子當寶貝。”

    “王城從掀起一番洗，小王爺的後顧之憂是被掃除了，王爺閉眼的時候也可以安心了。”

    “隻是可憐我家的徐璈了世人口中的屠夫，徐明輝了旁人口中的酷吏，徐家總共就這麽幾個出息的孩子，王爺下手的時候是連鍋端的啊，一個都不給剩？”

    王城中哪些人該留，哪些人留不得，老王爺的心中早有定論，隻是暫缺一個合適的手時機。

    如今時機到了，卻也總不得要有人出來頂了撲麵的汙名。

    老王爺對齊老的冒犯不以為意，笑了笑沙啞地說：“若換了別人也不是不行，隻是我信得過的，遇白不見得就肯取信。”

    “而且……”

    “洗王城權貴的惡名是不好聽，過河拆橋的事兒做了是要背負舉世的罵名，可有此穩固後庭之功，在新帝麵前可是大功。”

    若非新帝至親至信之人，是沒資格做這事兒的。

    “徐璈不缺點兒功勞。”

    齊老心疼徐璈白白給人做了刀，沒好氣地說：“隻盼今日的刀俎來日不會變魚，也免得辜負了王爺今日誇下的海口。”

    齊老心直口快也懶得遮掩，嗆了老王爺幾句果斷起，語氣頗為不耐：“這兩日暫時是死不了的，王爺好生養著多活幾日吧。”

    眼看著齊老甩手就走，老爺子失笑道：“這老東西子古怪慣了，王爺莫怪。”

    “我從何來怪？”

    老王爺打起神略坐起來了一些，慢慢地說：“他說的字字句句都對，是我對不住用功之將。”

    若不是要為他清掃後院的雜草，徐璈單憑著自己的悍然軍功都可以橫著走，而且不會背負任何罵名。

    可從今日往後，徐璈刀鋒上的一輩子都洗不清，後潑來的汙水也不會。

    但老王爺如此也是有私心的。

    因為隻有這樣，徐璈才會永遠徹底地站在江遇白的那邊。

    來日無論朝中發生怎樣的，員站隊勾結謀權是何等猖獗，徐家都永遠是江遇白的後盾。

    這是他為人父，給自己的孩兒留下的最後一點私心。

    老爺子抿了抿沒接話。

    老王爺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信封，遞到老爺子手中沙啞道：“所以我想了許久，覺得還是得給這孩子一份兒別的麵。”

    “老師助我良多，我心中激隻是無以報答，若我等不到遇白了，老師就代行父職，再幫我多看著這孩子些吧。”

    “若我死了，讓徐璈代為遇白扶靈回京，喪前行半子之禮，再幫遇白一把……”

    “老師，就算是看在不久之後手可得的太平，看在蒼生百姓的份上，最後再幫我一次吧……”

    老王爺病中力不濟，熬了一宿後再也支撐不住沉沉地昏睡過去。

    齊老走的時候灑不已，實際上也放心不下老王爺的病，不到半個時辰就折了回來。

    室安靜得落針可聞，大巫師和老爺子守在老王爺的床邊相對無言。

    齊老腳下微頓，試過老王爺的脈象後了作痛的眉心說：“換生蠱是你給種的，你就當真想不出別的續命法子了？”

    大巫師臉上的褶皺耷拉往下，像是在預兆著什麽不祥的痕跡，口吻也沒有半點起伏：“但凡有一點辦法，我早就把你弄死了。”

    齊老：“……”

    當年的仇至今沒解，他活著的作用是續老王爺的這口氣。

    齊老滿臉煩躁：“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實話實說，運氣好的話我最多再能拖一個月，而且期間王爺清醒的時間會越來越，甚至是整日昏睡，僥幸醒來大概率也記不清自己姓甚名誰。”

    活著的嶺南王非常重要，神誌清醒也跟保住命一樣關鍵。

    神誌不清的嶺南王活著也宛如傀儡，還是一個命數不長的傀儡。

    大巫師緩緩垂下眼不說話。

    齊老暴躁道：“要我說還打什麽京都？趕把人回來啊！”

    “這親爹都要不行了，兒子還什麽都不知道，這算哪門子事兒？”

    “就算是京都打下來了又如何？小王爺回來見著他爹的棺材，不得立馬跟徐璈玩兒命？”

    “你們到底怎麽合計的？徐璈的命就不是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