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呆片刻，移開了目。

他趴下去啃橘子皮，安安靜靜，長發溫順地著臉頰，瓣因沾了水而鮮紅妍麗。英俊的青年在這片刻，呈現出與平時相反的順乖巧，漂亮如瓷。

戚映竹兀自不放心：“你聽懂我的話了麼？”

時雨：“聽懂了。”

他閉著眼，面容微仰，慢條斯理地撕著橘扔進里。

燭火微下，時雨面容雪白，眉眼烏黑，上仍有他年時的無邪。他睫上翹，如同他微翹的角一樣：“央央心疼我，我得舍不得我一點傷。”

戚映竹面容當即酡紅，手指蜷摳著下被褥上的花紋，低下頭顱——

、縱是那個意思，他也不必說得這般纏綿悱惻。

時雨自言自語：“那要怎麼帶你出去呢？你養父養母要是攔，要不要殺啊？”

戚映竹臉由緋紅轉為煞白，想到了養父養母，心如刀割。變得萎靡，睫上又沾了淚，當真傷心。時雨愕然又無措地看，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暗自后悔。

他呆呆地看著那羸弱的郎倚著床柱傷心，頹然傷懷，他的心也跟著疼起來。這割裂一般的疼，好些年沒到，一時疼得他心臟一下，時雨停下來。

時雨一下子站起來，他想說什麼，卻聽到外頭巡邏衛士又來了：“郎，可是有什麼事？這般晚了，為何不歇息？”

戚映竹本來便傷心，用哽咽的聲音回答，便未讓外頭的人多疑：“我就睡了。”

而時雨悶悶地想——哭了。

好想殺了養父養母……那樣就不用為陌生人流淚了。

戚映竹抬眼看時雨，時雨在這時看懂了淚粼粼的眼中神是何意。他抬手一揮，屋中燈火熄滅。外頭巡邏的人離開，雨聲滴滴答答，里舍似乎籠上一層寒意。

床榻邊和桌案邊的人在幽暗中，都沒有說話。

戚映竹道：“……我睡了。”

本就坐在床榻邊，被子一籠，就將自己全蓋上。躲在被褥下，戚映竹一點點將臉埋了進去，裝聾作啞，不想知道時雨晚上打算怎麼睡。

聽到腳步聲向床的方向過來，停在床榻前。

戚映竹的心跳起。

聽到時雨的聲音：“你還是很難過，很想哭麼？”

戚映竹心想“什麼”，下一刻，被褥中進一只手。這只手著的腰，將抱了起來，同時，被琉璃框籠著的燭火，也被時雨提了進來。

時雨鉆進被窩中，讓坐起來，他點著燈仰頭看，他長手長腳，以一種盡量著的姿勢趴在床上，仰頭看眼角下的淚漬。

戚映竹睜大眼，這樣讓眼中的淚更加亮了。

時雨觀察，道：“你等一下。”

戚映竹沒來得及阻攔，被窩中的青年郎君便鉆了出去，只留一盞琉璃燈抱在戚映竹懷中。戚映竹抱著燈傻傻等了片刻，時雨帶著一涼氣，重新鉆進了被窩中。

他仰頭一笑，白齒在眼前晃：“巡邏的人一直不停走，我怕他們看到，就不在外面點燈了。”

戚映竹想——但是他把燈點進了被窩中。

戚映竹囁嚅嗔他：“你從哪里拿的琉璃燈？這種燈很珍貴，平時都不拿出來用……”

時雨：“我一進來，就把你屋子都看了一遍啊。你什麼都藏不過我眼睛。”

他口上這麼說，低頭搗鼓。戚映竹因他的話而胡思想，想自己的私裳有沒有藏好，他手向上一托，語氣微調皮：“兔子！”

戚映竹一呆，看到橘子皮削的兔子，湊到了自己眼皮上。

反應遲鈍，呆愕半天，時雨靈活無比地將更多展現給：

“狐貍！”

“獅子！”

他手中匕首飛，戚映竹看得眼花繚，心驚膽戰怕尖銳的匕首劃破他的手指。但那當然沒有。時雨的手指靈活至極，匕首翻飛隨意旋轉，與之相應的，抱著琉璃燈的郎，看到各種件被他送到自己面前。

但他的方向很快變得奇怪：

“這是斷了的。”

“這是斷了的手……”

戚映竹：“……”

對養父養母的那點兒傷懷被時雨嚇了回去，眼中淚不掉了，燭火照在青年面上，戚映竹反倒有點怕他送上來的用橘子雕的斷手斷腳了……戚映竹：“你不能雕個好看的麼？”

時雨想了想，悶聲：“我不會。”

但他又想了想，把花瓣攏著的橘子皮往手里一推，興致：“我去拿蠟燭，給你做橘子燈。”

戚映竹終于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

道：“時雨，別忙活了。”

時雨：“可是你很傷心啊。我想讓你高興一點兒。”

戚映竹垂下眼，懷中的燈照得面容瑩黃，皎皎。帶著郎的害與怯，抓著時雨的手，慢吞吞地挪過來。小小的被窩中，戚映竹湊來，在時雨的眼角下輕輕吻一下。

小聲：“我不傷心。”

低著眼睛，怕他不能理解，還要多補一句：“我再不會在意他們了。”

戚映竹抬頭，與時雨過來的眼睛對視。他目閃爍，幽深邃，看得戚映竹更加心慌。

咬，將懷中的燈扔到時雨懷中，鉆出被褥，面容已被熏得通紅。口上道：“有點兒熱，我去喝點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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