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說。”
陸嶼然在書桌前站定,手底著一疊泛黃的紙張,銀冠堆雪,淵清玉絜,掃向在四方鏡里個個慷慨激昂,現在卻緘口不言,齊齊等他開口的執事們,道:“王庭和天都從昨夜到現在,都做了什麼。”
他引起一個頭,很快便有人接茬:“聽說王庭和天都那邊都在積極接洽本家,但目前還沒得到回應,除此外,蕉城城主答應了天都和王庭的條件,目前兩家已經接手了蕉城。”
“江無雙和溫流與公子的想法一樣,已經決意修建溺海觀測臺,王庭的建在蕉城城南,天都建在城東。如今兩家都在和珍寶閣接洽,要用最好的材料修建觀測臺,以保證后期使用一切順利。”
珍寶閣。
陸嶼然無聲將這幾個字眼念了遍,想起離這不遠,那個據說今天一天都不出門,專程等他們消息的人。
“我們也派人去和珍寶閣聯系了,他們當家給出的統一說法是三座觀測臺,如果都要用最為堅固的流弦沙建造,蘿州與蕉城兩座珍寶閣的儲量本不夠,得從別的地方調貨,調貨需要時間。”
說到這,說話的長老胡子一翹。
這等說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甭管儲量夠不夠,反正對三家都統一說不夠,誰想早點建,誰就得出高價。
商人逐利,真是一如既往的招人煩。
“公子,我們要不要再派人去接,聽珍寶閣的管事說,林十鳶今夜會親自來一趟。”有執事如是斟酌著問。
“不必。”
陸嶼然頓了頓,道:“這件事我來解決。”
長老們左右互相看看,陸嶼然見狀掀眼居高臨下平靜瞥向他們,好似在說: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長老梗著一口氣從昨晚憋到現在,大有種今日頂著如山的力也要勸誡他的凜然就死架勢,正要著頭皮踏出一步,卻被一位胡須花白的穩重長老不聲拉住了。
后者沖他搖搖頭。
見到這一幕,已經做好要聽一番繁雜道理的商淮深意外,有些難以置信。
長老們紛紛散去,陸嶼然視無睹,轉上了三樓,回到自己的書房。
沒過一會,商淮朝里叩了叩門,道:“羅青山來了,聽說你傷了,死活要見你。”
陸嶼然倚在窗邊就著姍姍來遲的日翻看手里的一摞紙張。
這些人死的時候干脆利索,平時做事也很有意思。
這摞紙上記錄的并不是雜七雜八的瑣事,相反,里面白紙黑字記載的計劃縝,大有可為,有時候看得他都忍不住挑下眉,也不為別的,只因上面寫的,都是已經在他上用過的損招數。
關于之后的計劃,是一字都沒提及。
“讓他進來。”陸嶼然將那疊紙漫不經心丟到一邊。
羅青山火急火燎提著藥箱進來了,他已經從商淮里得知了大概的狀況,才踏進門,還在謙謙有禮地行禮,眼神已經飄到了陸嶼然隨意用白綢一裹的手掌上去了。
對修士而言,流些是最不值一提的傷,可陸嶼然此時況與別時不一樣,他的也和常人不一樣,羅青山不免有些張。
他二話沒說就挑開藥箱上的暗鎖,道:“我替公子重新包扎。”
“不急。”陸嶼然倏的開口:“我還有件事要請教你。”
羅青山被他的“請教”二字驚得脊背發寒,他到底不敢如商淮那樣放肆,當下屏息:“愿為公子解。”
陸嶼然站在窗牖邊,背對日,斑點狀的落在他袖上,像流的水紋,此時,他正將這捧水開,出其下勁瘦的腕骨,及腕骨之下形狀明晰的經絡理。
羅青山凝神一看,不由啞然。
前段時間種下的引雪蠱一不,半點起伏也無。
他急急用醫師的素線將蠱蟲引出來,發現它已了顆石頭,枯敗黯淡,表面死灰一片。
“什麼意思。”
陸嶼然著這一幕,好似遇見了一生中最大的難題,他在原地定了一會,故作鎮定,食指搭在脹痛的眼窩上,沉聲問:“失效了?”
羅青山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況,他默然片刻,猶疑不定地回:“公子這是第四次用引雪蠱了,蠱蟲汲取完自己能汲
取的緒,就失了生機……”
就像人拿著一只陶碗盛水,碗只有那樣大,注定只能盛一碗的水,再多就不是碗能裝得下的了。
他躊躇半晌,細思后覺得自己為了帝嗣的,仍要堅持自己的觀點:“公子,恕屬下直言,若心緒起伏至蠱蟲難控,您是否考慮閉關掃平心魔。”
陸嶼然站在原地,看起來還是那般樣子,甚至有些松弛,只是眼尾弧度漸漸朝下,得極冷,冷到羅青山想要為自己的冒昧告罪,他卻只是盯著長腳壁柜上一只花瓶看了會,并無作。
心魔。
陸嶼然敲著桌面,心中一時難得又躁又,下意識用指骨去碾蠱蟲待過的位置,想到溫禾安的臉,只覺棘手至極。
他愿是自己生了心魔。
第29章
書房里陷一片難言的死寂, 陸嶼然不發話,羅青山自然不敢再說什麼,屏息為他取下手掌上的白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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