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春祭在雍京衛城的獵場如期舉行。

首日上午祭祀神明、祈禱農牧興旺之類，下午便是禮敬蠶桑祖神。

待禱祝侑舞結束后，眷們便需各自前往東面小桑林，采摘桑葉回來親手喂給供在祖神像前的蠶寶們。

去年此時蕭明徹人在南境，不在參與春祭之列，李鳴自也沒機會見識這些。

本以為采桑只是走個過場，大家隨意摘點回來喂過就行，萬沒料到這事竟還有勝敗獎懲。

“……需采摘暗綠薄的新葉，正申時之前回來當眾點驗品質，還要稱重算勝負。不能用老葉子和枝干充數，不能由侍婢代勞，不能刀剪。按每家算，采摘最的十家，從今夜起就得搬去草甸那頭住帳篷。”

平公主與李鳴站得近，便小聲向解釋。

李鳴好奇道：“既不能由侍婢代勞，那各家男丁會幫忙嗎？”

“按規矩，各家男丁只能在最后進去幫忙搬筐，不能手采摘。”平公主耐心解答。

李鳴彎了眉眼壞笑：“林中可有人監督全程？”

平公主立刻聽懂的言外之意，笑著搖搖頭。

“林中會有巡防的衛隊，各家也會相互監督。而且，若男丁作弊幫忙采摘，那算冒犯蠶桑祖神，被逮到就不是罰睡幾晚帳篷的事了。”

李鳴憾地“哦”了一聲，以眼神指指前頭的淑貴妃，又扭頭看看后頭兩位十二三歲的小公主。“們算哪家？”

平公主是年已婚，有自己的公主府，當然和年皇子們一樣，單獨算一家。

可若淑貴妃和小公主們采摘得不夠多，總不能皇帝也跟著住帳篷吧？

“淑貴妃和小皇妹們不算勝負，玩玩也就罷了。”

平公主抿笑，頗有點幸災樂禍。

“往年老五未婚時，府中沒有眷，不參與此項，便從未住過帳篷。我掐指一算，他今年要和我同甘共苦了。”

平公主婚多年，膝下有一兒一。

但的小兒才四歲，顯然幫不上手，駙馬又沒旁的側室，所以家每年春祭都只能住帳篷。

李鳴瞧著太子府的眷們，好生羨慕。

東宮今次只來了兩位側妃、太子昭訓和兩位良媛，但這已算各家中人手較為充裕的。

李鳴慨道：“府中多些姬妾，好像也并非全無好。”

“這麼說，若老五將來迎側妃，你不反對？”平公主半真半假地笑問。

李鳴擺出賢良淑德狀：“依齊制，這種事最終自該依著他的意思，我不會胡鬧。”

都是打算要走的人了，蕭明徹迎不迎側妃，不是該心的事。

說話間，眷們魚貫前往小桑林。

李鳴在人群中跟著挪步，不經意瞥到正在齊帝跟前說話的太子，不愣了愣。

雖只遠遠這麼一瞥，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可總覺太子深到有點不對勁，眼神卻明亮過頭，好像異常。

想起上個月聞音說，齊帝決定保恒王那天，太子一出勤政殿就吐了，李鳴不由懷疑這人可能是得了什麼病。

早前太子妃小產卻而不宣，這已經很奇怪。如今太子似乎生病，他自己卻仿佛毫無察覺……東宮到底怎麼了？

*****

直到進了小桑林，李鳴還在走神想著東宮的古怪。

聞音跟在自家母親邊，見李鳴獨自一人，便將手攏在邊，揚聲喚。

李鳴恍惚回頭，就聽聞音道：“晚些等我家的夠數了，我便來幫你！”

李鳴正要頷首道謝，另一邊的鐘倒是飛奔過來，邊跑邊道：“我來我來！”

“你不忙著幫自己家的，倒來幫我，小心被訓斥。”李鳴笑盈盈道。

鐘挨著站定，作利落地拉下一枝條，低聲笑答：“我家人多，有我沒我都一樣。”

“你這架勢看起來很老練啊，竟是個會采桑的？”李鳴說著，也學的作，手就去揪葉子。

然而鐘只是架勢看起來老練而已，毫無技巧可言。

李鳴學的作忙活了不到兩盞茶功夫，掌心就已被刺得火辣辣。

鐘也沒好到哪里去，兩人各自捂手，大眼瞪小眼著對方。

“我以為，學著你的樣子準沒錯。”李鳴咬牙，嘶嘶倒冷氣。

鐘神訕訕，也跟著嘶嘶道：“我以為，采桑很簡單。”

從前年歲小，家里沒讓來過春祭儀典，這還是頭一回。

雖自習武，但到底還是貴姑娘，平日里也沒機會做采桑這種事。

正相對嘶嘶，無語凝噎，一隊巡邏的衛兵從們后經過。

其中一人止步，拍了拍李鳴的肩。

李鳴猛地回頭，見是蕭明徹，這才松了口氣：“你怎麼在這里？”

“稽查巡防，路過，”蕭明徹垂眼看了看微微發紅的掌心，眸心微黯，遞出一個東西，“手。”

李鳴茫然攤手，下一瞬，火辣辣的掌心就傳來骨的冰沁。

所冷得一激靈，但那火燒火燎的疼痛卻顯著減輕了。

定睛看去，竟是個不規則的冰塊。

“哪來的？附近只有小山坡，又不高，這時節怎麼還有冰？”李鳴雙手合住那冰塊來去，又冷又舒適，嘶嘶聲愈發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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