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手指琴。
他的琴音是從夢境中,和山神瓊玉相識之後才逐漸走上佳的境界。
而後經歷夢中數十年的起伏,又在慄家知道了夢中似夢非夢之理,在層次上更進一步,琴音之中,彷彿蘊含了夢中那位無夫子一生的悟,能讓人心中共鳴,年者見意氣風發,年老者見世起伏,及本心。
現在,哪怕是這些被《靈寶九幽長夜起度亡玄章》逆用而煉化的幽魂,都被及。
原本癲狂似乎稍微微弱了些。
但是也僅止於此而已。
院落之中,仍舊還是氣流轉,風陣陣,都穿不得,那些被控了的幽魂上氣息起伏不定,齊無以元神看去,可以看得到他們臉上的掙扎之意,可是再無論齊無如何地琴,如何全心全意,都沒有辦法平復他們的心境。
年抿了抿脣,仍舊一不茍地琴。
老者哂笑搖頭。
先前無心,卻能做神通。
而今越發用心,反倒是沒有用了似的。
須笑道:“不要如此繃著,繃著的人連寫字都很難寫好,又怎麼能琴呢?”
“琴乃心之聲。”
“心者,也,神也。”
“琴的時候,本來就是要元神參與的,這是自然而然之事,你刻意運轉元神,反倒是失去了妙。”
“無啊,注意。”
“心意安定,氣與神合,任其天然,不加引導。”
“是所謂【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所謂琴音,所謂神通,都不過如此罷了。”
齊無原本心中想著,一定要將這些幽魂渡化,軀都下意識繃,老者言辭溫和,他反倒是慢慢不再那麼執著了,手指按著琴絃,琴音自然婉轉幾分,心神也慢慢暢快起來,忽而問道:“老丈也懂得琴嗎?”
“琴?不懂。”
老者須笑答道:“我所言者。”
“道也。”
齊無笑著答應,琴之時便按照那老者的指點來,偶有錯之,老者就隨口道出,但是每次的指點並不是琴譜上彈錯了的那種,而是是否合乎於心,合乎於神。
漸漸的,齊無的琴音不再拘泥於琴譜之上,而是越發地從容起來。
那老者說他不懂得琴,但是在他的指點之下,齊無卻覺自己反倒是更爲順暢。
七十年黃粱一夢,有琴譜三千,樂理十方。
而今匯聚爲一。
觀千劍而後識,千曲而後曉聲。
齊無神溫和寧靜。
琴音遠去,那些幽魂臉上的怨憤和癲狂逐漸地散去,風漸漸平息下來,他們重新浮現出了原本的模樣,或者是年輕的子,眉目秀氣,脖子上有繩子的勒痕;或者是魁梧青年,上有刀劍的刺穿痕跡,甚至於還有一個,連自己的頭都沒有了,只剩下了無頭的軀。
齊無手掌按在琴絃之上,琴音漸停漸休止,只剩下了些許餘韻。
“這是……”
琴音散去了這些幽魂鬼上的怨氣,讓他們逐漸恢復常態。
但是這些慘狀還是讓齊無微微擡眸。
正烹茶的老者搖頭道:“看起來都是枉死的魂魄,不知道又是有幾個是接了那邪修的金子,然後被他以法暗害了。”
恢復神智之後。
那位清秀的忽而呆滯茫然,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娘……我娘呢?”
驚慌失措地左右環顧著,
急急道:
“那個好心腸的道長明明給了我三兩金子,我孃的病有救了的,可爲什麼我在這裡?”
“我得要找人給我娘治病的!”
“我的金子呢?”
“金子呢?!”
驚慌失措地在上找著,神著急,本來就是蒼白明的臉出現了一焦急,眼中出現淚花。
!!!
齊無按著琴絃的手忽而變得沉重下來。
短短幾句,他已經知道了這個姑娘是爲何出現在澹臺煊驅使的幽鬼行列的了。
“在黃金上下了蠱的咒……讓自盡了麼……”
那魂魄環顧左右,看向齊無這眼中【唯一可見】的人,咬了咬下脣,詢問道:
“小先生,你,你知道我的錢在哪裡嗎?”
“求求你,求求你。”
“那是我孃的救命錢,求求你能不能還給我?”
急切的時候似乎都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一下跪在地上。
齊無起避開,出手去攙扶。
只是手掌卻從那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手上穿過去。
齊無頓了頓,道:
“那道士……給了你黃金?”
咬了咬下脣:
“我陪了他一晚。”
藍衫年閉了閉眼,俯下來,運轉元神,將那攙扶起來了。
手掌溫和乾淨。
讓那個覺到了難得的暖意。
可他最終後退了一步,雙手垂下,看著那,目之中悲憫溫和,還是道:
“可是,你已經死了啊……”
!!!
這幾個字,彷彿有一種玄奇的魔力,那怔住,因爲被神通淬鍊的痛苦而被忘卻的記憶再度浮現出來,噔噔噔地後退了幾步,神痛苦無比,子晃了晃,癱倒在地上,捂著臉龐哭起來:
“孃親……”
“我孃的病……”
齊無抿了抿脣,環顧周圍,看到那些逐漸恢復記憶的‘人’,有的是接了道士的一趟鏢,沾染了那鬼祟氣息的鏢師;有的是早上賣早點的師傅,見到那穿著破舊道袍道士孤苦,送了他三個饅頭和一碗水;也有的是醫師,有的是農民……
齊無聽著他們的遭遇。
老者雙眸溫和,在後平靜看著那年。
沒有立刻出手幫忙。
看他要如何自。
【見生死】。
“小先生,你能看到我們,能不能幫幫我們……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是啊,是啊,你有這樣的法力。”
“可以幫幫我們嗎?!就當做可憐可憐!”
“我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啊……”
齊無沉默,拱手,拒絕道:
“我並沒有這樣的神通,不能做到這樣的事……”
衆多冤魂失落。
年想了想,又迴轉走到了屋子裡面,取出紙筆,嗓音溫和道:“但是, 諸位如果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或者口信,希讓我給你們家人的話,還請說出來……我沒有那樣大的法力,但是傳一個口信,還是可以做到的。”
那位鏢師沉默了下,灑一笑,如江湖人般抱拳道:
“那就請這位小先生,告訴我的妻子,我有積攢下的銀子放在牆壁的磚石下面,往日是擔心那不肖子太大手大腳才藏起來,是打算在兒子家後,我和兩人回鄉下老家,買一個帶菜園的小院子,養點鴨,一起白頭,看來是做不到了。”
推著小車賣些早點的商販慨道:
“我沒有什麼要說的了,只是說讓兒子不要貪小便宜。”
“公平買賣,往後才能靠著這手藝養活了家裡人的啊。”
最後那再拜數次,哽咽道:
“若是往後小先生能去中州府城,還請去府城轄下水里鄉,去看看我孃親……。”
“說兒不孝……不能再見了。”
年坐在琴的石桌旁邊提筆落下。
這些文字寫滿了一整張紙。
原來一個人的生死,只是一行文字,一點墨痕。
齊無起拱手,輕聲道:
“諸位的意願,我……”
他似乎是覺得說【我】這個字,還不夠鄭重似的,不能夠讓這些人足夠地信任。
老者似乎咳嗽了聲。
藍衫年沉默了下,拱手,輕聲回答道:
“諸位之願。”
“貧道,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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