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自責、不甘心，三種緒匯不休。

    趙曉倩腦袋嗡鳴一片，除了逃，不想不管不理會，也不考慮以後，什麽都做不到。

    如果不是南珠在邊。

    別說笑，趙曉倩覺自己連說話和吃飯都沒有力氣。

    看著走近的江淮。

    莫名想。

    餘懷周之前罵的那些難聽話，其實不全是隨口罵。

    是真的。

    窩囊、沒用、蠢、還有……膽小如鼠。

    趙曉倩在江淮近在咫尺的時候朝後退了一步。

    眉眼微微往下，手不自覺的握了包。

    隻是一個作而已。

    江淮腳步莫名停住了。

    幾秒的時間，恍如隔世。

    大學那會的趙曉倩存在不強。

    沒南珠那麽笑和活潑，話也很，而且趙家怕在學校談，許穿的服很普通。

    個子不矮，但骨架小，臉小，頭發是中規中矩的中馬尾。

    媽還給不近視的戴了副眼鏡。

    加上家裏管得嚴，隻上必修課，不進圖書館，社團和義工包括同學聚會全都不參加，連食堂都不進。

    低調、安靜、步履匆匆，邊也沒個人和一起。

    一直到大二尾聲。

    他邊有個朋友，說今瞧見個，以為是新進的大一學妹，結果跟著進了教室才發現是大二的，拽著江淮去看。

    還告訴江淮，別看戴著眼鏡，穿的土，像個書呆子。

    眼鏡摘掉後，長得超秀氣，五賊耐看，尤其是笑起來，眼睛像是閃著的琉璃珠子。

    江淮才發現，原來是趙曉倩。

    他和南珠的發小。

    江淮那會有點莫名，想不通為什麽和他還有南珠同校，卻從沒出現，也不和他們打聲招呼。

    就算是不和一直都不怎麽說話的南珠打招呼，也該和他打聲招呼。

    接著更莫名的是怎麽穿這樣。

    趙家是做紡織的，雖然規模很大，算得上是京市的龍頭，但因為發展和資金很容易短缺，其實算一般。

    尤其是在臥虎藏龍，富商一堆又一堆的京市。

    但趙父長袖善舞，和誰都有，各種酒會聚會等都會參加。

    趙母也是出了名的地方閨秀，熱絡又熱，下午茶聚起來的姐妹，三天三桌可以不重樣。

    江淮的母親那會調任了，位置很高，雖然屬於教育係統，不是商界，但也在被邀行列。

    可能因為和南家是鄰居，關係很親近。還是數次盛邀。

    數次下總要去一次，應們的要求，帶著孩子。

    江淮不太關注陌生人，也不往心裏去，加上年歲小，記憶力不佳，很會記住什麽人。

    但卻記住了第一次見的趙曉倩。

    那是個夏天。

    外麵很熱，但是被包下的咖啡廳二樓因為空調不斷，很冷。

    江淮那年八歲。

    趙曉倩與他同歲，穿著到膝蓋的無袖白小香子，踩著銀白的皮鞋，綁著規整的公主頭。

    白白的，有點瘦，小小鼻子，但是眼睛很大。

    大人穿著旗袍裹著披肩，喝著咖啡，吃著新鮮出爐的蛋糕，不冷，而且每個座位都有毯子。

    但江淮瞧第一眼就覺好冷。

    因為是站著的，站在母親旁邊，半米的距離。

    頭頂是中央空調的出風頭，將額頭細碎的絨吹的不停。

    走近後，江淮看到細的胳膊上全都是戰栗。

    卻拎著母親的包，筆直端莊的站立，角噙著笑，極其的有教養，像個……不會的洋娃娃。

    那天能讓江淮記住趙曉倩的點太多了。

    大家都帶了孩子來。

    年歲相差都不大。

    其餘的孩子要麽在孩區瘋跑追逐。

    要麽攤一團自己看書。

    要麽無聊了賴進自己母親懷裏鬧著要回家。

    要麽聚會神的玩手機。

    唯獨趙曉倩，一直在母親旁邊站著。

    在被問累不累的時候笑笑很懂事的說不累，隻想陪著母親。

    有了對比，自然有誇獎。

    趙曉倩被那些讓自家孩子鬧煩的誇上了天。

    趙母笑容沒停過，趙曉倩笑容沒變過，回複的道謝也沒變過。

    還有一點讓江淮不得不記住趙曉倩的原因。

    趙曉倩的頭發。

    江淮不知道孩子八歲的頭發能有多長。

    卻知道南珠的說過，孩子十二歲前不能留太長的發。

    脖頸細，撐不住頭發的重量。

    洗頭和吹頭還是個大工程，天天洗，沒孩子有那耐心。

    趙曉倩的頭發太長了。

    一直到屁。

    烏黑濃順，像是上好的綢緞。

    幾乎所有來的人都會問上一句。

    尤其是上了歲數，開始掉發的太太。

    趙母的話匣子打開，說趙曉倩的頭發從出生就沒剪過。

    變著法的誇趙曉倩有耐心，聽話懂事乖巧。

    江淮那會也覺得真的很聽話，也真的很有耐心。

    最起碼，隻一個站著不，像個皮猴子似的南珠就做不到。

    隨後他聽見他做了十幾年教育的母親輕歎一聲，“這孩子真可憐。”

    江淮沒聽清，“什麽？”

    他母親以為他在追問緣由。

    小聲告訴他說，孩子應該自由生長，可以引導，但不可以約束，八歲的孩子正是貪玩活潑的時候。

    趙曉倩這麽乖巧懂事，笑容都沒變過。

    很明顯是被家裏一直管束著的。

    孩子也是人，會有緒。

    小小年紀就被調教這幅人都不會有的大家閨秀樣子，不知道了多苦。

    江淮似懂非懂，卻沒再追問，他對陌生人不關心。

    後來去洗手間出來，聽見了細碎的響。

    推開雜間的門，瞧見了大家閨秀趙曉倩。

    仰麵躺在草草鋪著紙箱的地麵。

    因為攤平，黑發濃到看著甚至有點可怖。

    鞋子了，腳背被不合腳的漂亮皮鞋勒出了深深的痕。

    四仰八叉的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餘看見他嚇了一跳，蹦起來就去穿鞋。

    江淮鬼使神差道：“疼嗎？”

    趙曉倩懵懂，問他，“什麽？”

    “腳。”

    趙曉倩說還好。

    江淮又問頭發長了，脖子會不會很酸。

    沉默一會，也說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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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淮覺說話和個機人似的，沒意思，不說了。

    他點頭走了，走之前莫名說了句實話，“鞋不合腳可以不穿，頭發墜脖子可以剪了。”

    若是南珠的話，會這樣，不會莫名其妙的讓自己不舒服。

    那次後再見是半年後。

    趙家有事求南家。

    恰好他被南珠拉來鋪鵝卵石路。

    那會是冬天，趙曉倩穿著小香棉，，還有很漂亮，但看著有點單薄的皮鞋。

    發型是公主頭。

    但不是到屁，堪堪到肩膀。

    上次夏天覺冷。

    這次冬天，江淮覺好像更冷。

    南蹇明沒出現前的南珠是個熱天真無害的子，穿著厚棉襖，戴著茸茸的帽子，自來的招呼趙曉倩和他們一起玩。

    那會他和南珠手上都是泥。

    趙曉倩說了句話，“髒。”

    沒笑，還皺了眉，像是在嫌棄他們髒。

    南珠氣壞了，還委屈。

    那會年齡小，不會偽裝。

    沒告狀的習慣，但是爸看出了不對勁，來問江淮。

    江淮照實說了。

    父親常說小孩子的矛盾，今天過去，明天就算了。

    他沒覺得有什麽，而且隔天不記仇的南珠就忘了。

    後來相差不過兩天，他聽去醫院看病人的母親提起，說趙家的那懂事千金也住院了。

    不知道是哪的病，臉蒼白，一直掉冷汗，在醫院裏穿的厚厚的，床都下不來。

    就這了還對笑，朝問好。

    趙家大抵是因為生意前段時間出了問題，家裏都忙，隻一個保姆照顧，那保姆瞧著麵相就尖酸。

    江淮母親心又良善，長籲短歎了兩天。

    但終究是陌生人，加上和南家住的太近，關係又好，看了會讓人像是藤蔓，牢牢的纏上，煩不勝煩。最後不了了之了。

    倆人的集因為父親母親不喜社，極。

    三四年裏隻遇到過一兩次。

    趙曉倩一直是那樣。

    長發公主頭，小香子，致的皮鞋。

    標準的大家閨秀，笑容刻板，話語死板。

    十五那年。

    江淮和朋友打網球。

    他不喜歡喪氣滿盈和滿肚心機的人，覺得累。

    邊朋友都是脾氣秉相投的。

    那天他朋友反常的心事重重，惱的打網球像是在打架。

    江淮問事。

    他朋友家室輝騰顯赫，百年大家族，但卻不是家生子，是私生子。

    吃穿不愁，甚至是尊貴的，比大多富二代還要強的多。

    但沒遭白眼和打罵，和家主的奴才沒區別。

    他還是好的，過得更差的是他哥。

    二十八了，因為小時候發燒了傻子。

    他媽當年跟他爸，是不得已，本極好。

    前年走的時候，囑咐他長大了找機會帶他哥離開這裏。

    不管主家給多錢，都行，隻要能離開就好。

    別一輩子待在這個高牆大院裏，婚嫁未來職業和夢想，全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應下了。

    年紀雖小，但一直在謀劃。

    可家裏讓他哥聯姻。

    和個十五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