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湯泉池中，常念泡在里頭，長發用一素簪挽起，只出鎖骨之上白皙的脖頸，及一張不施黛卻傾城俗的臉龐，此刻回眸看過來。

那一雙水葡萄般黑亮盈潤的眼睛，清澈見底，不染世俗雜質，眼波流轉間，瀲滟人。

江老太太瞧見此景，第一反應，竟是“哎呦”一聲，恍然明白什麼：

難怪孫子跟換了個人似的，原是娶了這麼個不可多得的小人！聲音的又會撒，合該他江恕栽倒石榴下！

第42章 祖母 你看我像是怕的樣子麼？

常念看著這個忽然闖進來, 帶著個大臉福娃娃面的……老人家，愣了一瞬，下意識將往水里沉了沉。

在伺候的春笙立時上前攔住：“何人大膽！驚擾我們殿下你可知罪？”

喲呵！

江老太太眉梢一揚, 心道好潑辣的丫頭！倒似他們川蜀的小辣椒。

夏樟接著追進來, 與春笙并排站著攔在湯池前，回頭急急解釋道：“殿下，這人自稱是侯爺請來給您肩背舒通脛骨的，奴婢瞧著有古怪，本想打發了去, 誰知突然闖了進來。”

常念頓了頓，打量那“大臉福娃”一眼，確實有些古怪, 不過想來能進到別莊便是得了江恕許可的，然向來不喜外人親近，便道：“本公主確實不需肩舒骨, 勞煩你跑一趟了，夏樟，你好生送人出去便是。”

江老太太聽這話，哪里肯, 可剛張了張口, 就聽外間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

老太太眉心一蹙，心道：壞了！

常念聽出這是江恕, “侯爺？”

江恕在外頭“嗯”一聲, 才道：“沿途舟車勞頓，怕你子酸痛，才請了這位'平老師傅'過來，既用不著, '平老師傅'便出來吧。”

“平老師傅”本人一愣，平，是丈夫，也就是江恕祖父的名諱。

哪會不知道孫子這是給留足面子，可心里不甘啊，臨走前還頗有些不舍地回頭，看看孫媳婦，只恨今日沒挑好時候。

常念皺皺眉，有些不著頭腦，目送那老師傅出去，春夏二人躬請罪，擺擺手：“無妨，去拿膏藥過來吧，我也該起了。”

“是。”

-

外邊，江恕形高大，走在前頭，“平老師傅”落后半步，行至別莊后院的垂花門，江恕倏的頓了步子，轉。

“平老師傅”見狀，索不裝了，扯了那面下來，出原本樣貌，哼一聲：“怎麼著，嫌老嚇著你那寶貝疙瘩了？”

江恕竟是一默，沉聲：“確實。”

江老太太登時“嗬！”一聲，氣得下意識要拿拐杖敲敲地面，這才發覺自個兒方才為了喬莊，把拐杖給芳蓉了，于是握拳重重甩了袖子。

老太太將近八十高壽，子比常人康健許多，本不需要拄拐杖，但那梨木雕刻蓮花紋路的拐杖，卻是已經一二十年不離，總被拿來教訓晚輩。

江恕無奈道：“您別鬧了。”

老太太覷他一眼：“我來看看孫媳婦，鬧什麼？”

說的理直氣壯，一時人無法反駁。

江恕好脾氣地解釋：“朝久居深宮，子天真單純，弱怕生，頭一回遠行西北，大病一場，子虛弱，您這樣突然出現會嚇到的。”

老太太默然半響，沒說話。

江恕才退讓道：“您既來了，不如先在別莊安置下，晚上用膳時再行引見，如何？”

聽這話，老太太勉強應一聲：“老見個孫媳婦還要孫子引見……罷了，皇族公主，份高貴，是該正式些。”

殊不知，江恕原是打算待常念子恢復了，回銀城侯府后，再行引見府上尊長及幾房有來往的叔伯，不過眼下老太太親自來了，他自沒有趕人的道理。

江恕扶著老太太過了垂花門，往別莊的廂房行去，邊道：“朝與太后祖孫薄，離京前曾數次向孫子問起您，心中不安，恐是憂心不得您喜歡，還祖母諒。”

“哦？”老太太訝異一瞬，明白原委，這才氣消了些，“徐太后確實是個刻薄又不好相的，那你就沒替祖母說兩句好話？”

“說了。”江恕語氣淡淡，“不信。”

“唉，看來是老不中用了。要怪也是怪徐太后，小姑娘生得這般致漂亮，竟是不疼，難不疼手上那串冰冷不會說話的佛珠嗎？”老太太連連嘆氣，不由得又問：“孫媳婦子如何？”

“還需慢慢調養。”

老太太思忖起來，“小小年紀，正是太初升，怎的子這麼虛弱，日后生養怕是也艱難。”

江恕頓了頓，眉心微，還是道：“朝曾說過，若三年后未曾誕下一兒半，可考慮納妾一事，是個胡思想的子，您日后在面前，盡量不提此事為妥。”

老太太才聽了前半句話，步子就一停，似不敢相信地問：“真這麼說？”

江恕點頭，正勸兩句。

只見老太太搖頭慨道：“不愧是皇宮養出來的公主，有教養識禮數，孫媳婦是個懂事識大的，方才匆匆一見，也知為人良善，日后你好好照顧，莫嫁到我們江家了委屈——”

對上孫子質疑的眼神，老太太話鋒陡然一變：“怎的，你莫不是以為老會孫媳婦生曾孫？生不出就納妾進門？祖母是那種尖酸刻薄的'惡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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