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藍回,幽邃的眼底有抑的霧氣彌漫,幾乎要將溺斃。
顧平蕪沒有躲開視線,仿佛在固執地堅持道,我想知道,請告訴我。
半晌,池以藍臉上閃過一轉瞬即逝的無奈,妥協道:“本來不想帶你去爬山,但你既然這麽想去,那明天就一起吧。”
“爬……爬山?”
“嗯。”池以藍不再看,視線回到電視屏幕。
電影正播放到黎明與鄭伊健的一場對手戲。兩人對坐,黎明扯過一張紙,用鉛筆慢條斯理地描摹出海的波瀾,以及海上升起的太。
黎明舉起那幅畫,說道:“仔細看,海闊天空。”
而隨著真相展,觀眾方知海闊天空背後的意味:S.O.S
——求救。
顧平蕪原本起要走,卻因這個場景驀地停住腳步。
這部電影的所有名場麵都幾乎諳於心,因為小時候跟著顧平謙看過無數次。
心裏忽然湧起一難以言述的苦,下意識去尋池以藍的臉。
燈不知何時被他重新調暗,電影畫麵繽紛的映照出他的側臉,孤清至極,也疏冷至極。
有那麽一瞬間,很想就這麽過去抱住他——不因為蔣行,也不因為板。
就隻因為他自己。
*
後來,顧平蕪總是會想起這天。
八月份的尾上,平28年,地平天,萬世永賴。
在清晨被池以藍醒,隨他出門。
董克將他們送到箕麵山腳下,駐車,目送他們徒步而上,再不不慢地跟在後。
層林盡染,秋意正濃。
石階上的落葉在腳底踩出清脆的聲響,每走一段路,池以藍都會停下來,詢問顧平蕪是否還能繼續上山。
反複幾次之後,終於煩不勝煩,麵無表朝他出手:“這麽擔心的話,幹脆把我當個掛件放上?”
他盯了幾秒,把手牽住了,一言不發繼續向前。
顧平蕪覺得稀奇。
這麽些年,盧湘將當瓷人兒一樣護著,戶外的活基本沒門兒,更別提爬山。這樣小心,也到底沒防住自己開車跑山路,差點把自己作死。
可自從在學校和池以藍遇見後,爬山就爬了兩次,還都是和他。
同樣是爬山,上次他好心要下來背上去,卻拒絕他的“善舉”,兩人開口隻為互相刀。
這次,似乎是因著關係發生了實質變化,連氣氛都是截然不同。
顧平蕪累得有些晃神,連欣賞景都忘了,一路上總忍不住去看被他握住的手。他的手很大,指節明顯,掌紋糙,指腹生著薄繭,將手背刮得很。
“未婚夫。”
“?”池以藍站住腳,毫不掩飾眉尖蹙起的那點不適和反。
顧平蕪口喊出這三個字之後,也同樣頭皮發麻,皮累累。
兩人僵住似的,拉著手,麵麵相覷半晌,池以藍才平靜地問:“什麽風?”
顧平蕪清了清嗓子,忍過心口一陣酸脹的痛,微微展笑,不帶語氣地道:“沒什麽,提前適應一下。不然我怕以後和人介紹你的時候,我說不出口。”
“你有什麽人可以介紹。”池以藍頗有點故態複萌的跡象,又開始揶揄,“前男友都湊不齊一桌麻將。”
這是在看不起誰呢?有點惱。
他轉繼續走,顧平蕪借著他手的力道,努力跟上,了口氣,倒是心平氣和地承認了。
“你說得對,我放棄反駁。”停了停,溫聲道,“畢竟我不像你,炙手可熱,可以泡到費靜琳那種院花大。”
一句話說得綿裏藏針。
“別翻舊賬。”池以藍的語氣不見得不快,但也沒有多好。
顧平蕪笑了一下,歎氣:“你得把這也作為你要權衡的利弊的一部分。想要順利訂婚,我翻舊賬也是條件之一。你得滿足我。”
不妨再度提到之前他說的“權衡利弊”幾個字,池以藍皺了一下眉,攥掌中若無的手,表始終沉冷,隻是角的弧度泄出煩躁。
“顧平蕪。”
“我在聽。”有點挑釁地回。
池以藍鬆開握住的手,因為怕自再度攥時會不經意傷到。仗著高優勢,他垂眸凝視,令平白生出一惱火,蹬蹬蹬往前跑了兩級臺階,覺足夠和他平視了,才施施然站定。
池以藍幾乎被稚的行徑氣笑,停頓幾秒,開口問:“這是還記著仇呢?”
記仇嗎?因為他和小姨的對話裏,完全將至於一個衡量的天平上嗎?
倒也不是。他與不曾言明,心裏卻達共識。無論對誰來說,他們在一起都好過其它選擇。門當戶對,知知底,甚至連互有好這項最最難得的前提都滿足了。
金玉,天作之合。
苦心經營才能令目的達到,不該有什麽不滿。隻要不奢求“相”。可相這件事或許原本就是個偽命題,顧平蕪閉了一下眼睛,揚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顧平蕪神溫順地朝他遞去指尖,“逝者為大,今日休戰。”
懂事過頭,池以藍卻沒察覺出不妥,挑了下眉,牽繼續前行。
半小時後,瀧安寺墓園,他與並肩立在一座墓的側方。
因為此地盛行佛教,墓碑是佛教的“三段墓”,由一塊較長的墓碑,與下方兩塊比較扁的石頭堆砌而。
幾位僧人正在墓前做法事,經文的低不絕於耳。法事結束後,僧人來到池以藍麵前,呈上一木質刻字的簽板,是一種當地的象征佛塔,做“卒塔婆”。
池以藍雙手接過,在僧人們的注視裏,走到墳墓後方,將卒塔婆墓碑後方的架子中。
僧人們依次行禮離開,此間便隻餘他們二人。
顧平蕪站在步武之外,看著池以藍略顯瘦削的背影,一時哽住呼吸。
有風吹來,架子中的卒塔婆彼此撞,發出清冷的聲響。
“小時候每次聽到卒塔婆的聲音,都覺得是在和我說話。”池以藍背對著,聲音略帶沙啞,“現在卻很難這麽去想。”
失去純粹的心,失去富的想象,也同時意味著失去由此帶來的寄托。
顧平蕪問:“為什麽你來看……卻不能直說呢?”
池以藍冷笑了一下,良久才艱難地開口道:“因為我姓池。”
盡管他想要姓的明明是宮城。
文案一易冉這輩子做過很多傻事:諸如在八歲那年把自己剔成了個刺猬頭,十三歲那年翻圍墻摔下來砸在了林昭身上。但什麼傻事,都比不過無視林昭的一腔愛意,離家出走,選擇去追逐顧則宴。她在顧則宴那傷了個徹底,不敢回家,在出租屋里熬夜畫畫。她不知道,每個風雨交加的夜里,屋外都會有一輛私人轎車,車里的男人,目光熾烈,是至死方休、糾纏到底的決絕。曾經,她害怕林昭的獨占欲。后來,徹底淪陷。文案二顧則宴經過數年的打拼,已經將顧氏發揚光大。而追逐了他三年的易冉,在別人眼里不過是個笑話。一個溫溫吞吞的女人,從來不得顧則宴一個好臉色,而對方的白月光也要回來了。顧則宴和白月光的愛情,易冉從很多人那里聽到過。沒有一個不感嘆那位白月光有多純潔,多有才華,多高貴,兩人是多麼的般配。易冉明白了,這是太愛了吧。所以即使他接受了她的告白,他也沒有對她流露出半分的溫情過。誰都沒想到,先離開的會是易冉。聽說她走后,顧則宴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早晚會回來的。”而后來再次見到她時,她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畫手了。不單如此,她還是南城易家的獨女,是當家人易江的掌上明珠,也是創世集團總裁林昭的未婚妻。她正對著林昭明媚地笑著,那樣的笑容,落在顧則宴眼里,只有扎心。
那一年,我自願到那所鄉村中學教書。去的時候應是九月,但是奇怪地,每每回憶起來時的路,總是只見暗灰的天,天幕下藍灰的遠山,連空氣也幾乎是灰的,一片灰里薄薄地飄著褐色的雲朵,近了,卻是凋盡枯葉的樹木,無數空枝虬曲出掙扎的姿態,一味地朝人伸過來,心裡象被它輕輕地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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