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蕪是睡到半夜被噩夢驚醒的。
渾冷汗醒過來,才想起這是哪裏,一瞬間有些不真實的覺。
顧平蕪翻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幾步,覺得稍微緩解了一點,走完已經睡意全無,索推門走下樓去。
穿一襲雪白的純棉鉤花睡,隨手拿了件開司米外衫披著,出了大門,一路走到院子裏。
月影斑斑駁駁,深夜的山間有嘈雜的蟲鳴,樹枝上時不時有撲棱的聲音,伴隨著一個黑影掠過,不知是鳥或是鬆鼠,以為這個時間,該是萬靜謐,卻原來沒有。
沿著石子路走了幾步,顧平蕪頓住。
花底下,猩紅的一點火,微弱地亮著。
高挑的男孩側垂著頭,一支煙已經將將要吸完。想起上次他在麵前點著了煙,卻不知怎麽,並沒有吸。
他吸煙的樣子原來這樣慵懶,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幾乎不敢長久地去看,隻怕被驟然過來的目灼傷。
顧平蕪靜靜站在那,一不。
知道池以藍聽見的腳步聲了,隻是他那樣目空一切的人,大概沉浸於自己世界中的時候,是懶得關注周圍的變化的,這樣想著,忽然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清了清嗓子,想打破他劃下的無形的結界。
“你一天要幾支煙?”
池以藍果然半點不驚訝,淡淡答:“你猜。”
顧平蕪說:“你這樣的煙鬼,一定一一整包。”
池以藍笑了一聲,有些不屑似的:“你知道我什麽?”
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你讓我猜,猜了你又怪氣——”
池以藍突地扔了手中的煙,用腳尖碾滅了,正過子來,居高臨下看著。
他很高,幾乎快到了一米九,比最高的堂哥還要高一點,在這個距離看著他,要微微揚起臉,然而他好像十分這樣的差距,笑了一下,岔開話題:“你喜歡看男生玩板?”停了一停又問:“還是你喜歡看我玩板?”
驚異於他居然難得有這樣的興致,在深夜無人的花前月下同閑聊,但這個問題著實不知道怎麽回答,偏頭想了想,隻得含糊其辭說:“我不知道……複雜的。”
他又笑,但看得到,笑意分明沒有在眼底。
“我本來要參加出線賽的,名額有了,時間有了,你也看到,我一直在練習。”池以藍若有所思似的抬頭看著月,淡淡說,“結果東窗事發,這件事又不了了之。”
他說著像是想到什麽好笑的事:“回家的時候,老頭子居然火得隨手把自己心肝寶貝的一部孤本朝我扔過來,我當時滿腦子都是那幾百年前的紙頁嘩啦啦響的聲音,老頭子現在一定是悔死了。”
想想那畫麵,也覺得好笑,可現下這樣的氣氛,可不會傻到以為池以藍實在說笑話。
池以藍把視線轉回來,落在上,單手在口袋裏,低聲問:“失眠?”
顧平蕪木木地點頭。
池以藍輕歎一口氣:“我也失眠。這年最後一次機會,不知因為誰泄了,泡湯了。”
顧平蕪終於忍無可忍:“……別說了,是我。”
“哦。”池以藍發出一個漫不經心的字節來,這個答案,顯然早已了然於。
顧平蕪在那冰涼的、帶著審視的目下神經繃起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垂著頭站在那坦陳自己的“罪行”。
“我就是趁輔導員找我談話的時候,不小心——”抬頭看了一眼池以藍麵無表的臉,呼出口氣接著道:“——好吧,不是不小心。我……故意告訴你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參加一個很危險的比賽,會耽誤期末考。我可沒讓輔導員打電話到家裏,真的,是說這件事一定要和家長談一談……”
池以藍依然麵無表看著。
顧平蕪泄了氣般說:“好吧,我暗示輔導員……這件事你家裏可能不知道……”
在說話的過程中,池以藍始終保持沉默,聽完也未置一詞,抬步往回走。
隻是經過側的時候,不帶語氣地告誡:“顧平蕪,你知道,孩子總是有各種奇思妙想,以為這樣就能夠達們想要的目的,可事實上相反,們所做的事大概在對方眼裏都隻是玩鬧。我之所以不追究,因為你姓顧,你家裏同我打過招呼,要我照看你。除此之外,不會有更多。”
“所以,別多管閑事。”
顧平蕪緩慢地回,看著對方遠去的背影,麵上的表堪稱平靜,還有一點悲傷,最後卻化為邊一個近乎寡淡的笑。
*
隔天本要登頂日,但好多男生起得遲了,幹脆九點再繼續爬山。
顧平蕪昨晚失眠,睜著眼熬到天亮,疲憊不堪,再加上知道礙了池以藍的眼,越發不想再活,於是和程穎說自己想先回去。
程穎拖著顧平蕪來,惹得人暈車又失眠,本就心裏愧疚,自然滿口答應不敢多留,就要打電話喊車來接,顧平蕪搖搖頭婉言謝絕,說自己家裏會來人接的。
要出發前,程穎把顧平蕪不舒服的消息告訴大家,眾人都表示理解,但一聽顧平蕪要獨自等在這裏,就有些不放心了。
“一個孩等在這兒,就算是白天也不行啊。”傅西塘一麵說一麵瞟池以藍。
果然池以藍說:“那我就不去了。”
程穎愣在那,心裏已經有些泛酸,卻又不好說什麽,眼神在顧平蕪和池以藍之間打了好幾個轉,又聽到顧平蕪說:“不用,我自己在這裏等一下不會出事,回家我給班長報平安還不行嗎?”
程穎揪的心稍微舒服一點,心想顧平蕪果然對池以藍沒那種意思。
院落裏的木椅很長,前頭還有一張古雅的茶幾,池以藍一言不發坐在顧平蕪側,同保持了一點距離,便不再,姿態鮮明決然地表示:我說了不去就是不去,你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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