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枝繁葉茂,萬木蔥蘢。
仔細聽,仿佛還能聽見幾聲慵懶蟬鳴。
阮蘇茉站在別墅前的綠蔭里,看著幾個搬運工人將里三層外三層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三角鋼琴從貨車上搬下。
的眼睛有些腫,似乎是剛哭過,模樣有些委屈。
此時正值午后,日灼人。姜助理趕過來,見阮蘇茉這副樣子,心一跳,怕是因為等自己等生氣了。
“阮小姐——”姜助理停頓一下,忙改口:“太太。”
阮蘇茉抿著,視線有些虛,白凈小臉被暑氣蒸得微微發紅,聽見姜助理的聲音,才恍然回神般朝他看過來。
姜助理賠笑:“抱歉,讓太太久等。”
阮蘇茉認識姜助理,之前見過兩次。
往他后看,沒看到悉的影,睫撲閃兩下,眼底有些,了欺負的委屈勁仿佛更甚幾分。
姜助理連忙解釋:“段總在外地有個會議,暫時回不來,他讓我來幫忙。鋼琴是要搬進去吧,我現在就去開門。”
這棟小別墅是段西珩的住,阮蘇茉沒來過,更沒有鑰匙。
如果不是早上臨時回家一趟,讓發現年輕后媽縱容兩歲的兒子把這寶貝鋼琴當玩糟蹋,也不會想到給段西珩打電話。
一個小屁孩在鋼琴上涂畫,現在想起來,阮蘇茉都覺得口疼。
這架鋼琴陪了十來年,不談當初購的高價,是談——
都后悔自己早上為什麼沒跟年輕后媽打一架。
發燙的空氣使人燥熱。
阮蘇茉順順氣,等姜助理拿備用鑰匙開門再招呼工人們把鋼琴搬進去別墅后,才緩緩撐起手中拿著的蕾小洋傘,穿過石階青苔,跟著走進去。
段西珩的地盤就跟他本人一樣冷淡乏味,夏日爭先恐后地從大片落地窗投進來,卻沒給房子增加一溫暖氣息。
象藝畫,灰白裝飾墻,黑沙發……
阮蘇茉掃視一圈,嘆氣。
也許這就是藝家的品味,這個普通人,不大能理解。
客廳后面是一塊棱形區域,四面都是玻璃落地窗,空間足夠,恰好能放下這架兩米長的三角鋼琴。
姜助理詢問阮蘇茉的意見后,就指揮著搬運工人把鋼琴搬到這。
這時,姜助理手機響起來,他看一眼來電人,忙走向另個方向接電話。
兩分鐘后,他回來了。
“太太,段總正在回來路上,差不多半個小時能到。”
阮蘇茉正關注著自己的鋼琴,聽見姜助理這麼說,懵滯幾秒:“他不是在外地?”
姜助理也不清楚段西珩怎麼會突然回來,按照行程,他應該是明天才會回。
“……可能是臨時改安排了。段總已經在高速上,很快就到,特意代您在這等他一會。”
阮蘇茉懵了一下,眨眨眼,眼底生出幾分茫然來。
等他?
等他做什麼?
安?
他們之間的好像也沒好到這一步吧……
而且,段西珩怎麼可能會安。
阮蘇茉雖然跟段西珩認識很多年,可是這些年里,有六年是空白的。
當年他高中畢業出了國,他們就再沒集。
這幾年里,阮蘇茉聽聞過他的消息。比如知道他在紐約讀書,知道他畢業后在硅谷擁有了自己的芯片公司,知道國外許多運營商爭著想跟他合作。
前段時間段西珩帶著技團隊回國,準備在國發展。
他很忙,因為長輩安排,阮蘇茉才跟忙里空的他見了一次。
一周前他們倉促領了證,之后各忙各的,再沒見面。除了一個紅本本能證明他們已經結婚,其余方面,真的完完全全就是兩個陌生人。
阮蘇茉很清楚,段西珩跟自己結婚,逃不開利益兩個字。
他無所謂家里是否多一個人,反正養著就是了。
而……
是有一點私心的。
十六歲那年草長鶯飛,暗過的男孩子,無論過去多久,還是會留他的眉眼。
……
搬運工人們擺放好鋼琴就走了,姜助理幫阮蘇茉拆了鋼琴外面包著的泡沫紙,沒多久也離了去。
冗靜的房子里突然只剩下阮蘇茉一個人。
阮蘇茉等得無聊,便坐在鋼琴凳上,著被水彩筆畫得七八糟的琴鍵,之前那種委屈的覺忽而再次涌上心頭。
這架鋼琴是父母送的生日禮,那年十歲,的父母還很恩。
但是現在,父母破裂離了婚,母親瀟灑出國旅游,父親找了個年輕人生兒子——
大腦思緒正放空著,阮蘇茉聽見玄關有聲響。
倏然回神,起往門口的方向走,沒幾步就停住了步伐。
段西珩大約是從什麼正式的場合臨時回來,上是黑熨帖的西服,筆修,清貴斯文。修長脖頸的皮被黑西服襯得冷白,一直延至廓優越的臉上。
察覺到前方的人,他低的眼簾微微抬起,朝阮蘇茉這兒看過來,沉如潭水的黑眸不聲。
阮蘇茉被他漆黑的眼眸凝視,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應該要先打聲招呼吧?
可是好尷尬,他的表太平靜了,以至于連聲“hi”都說不出口。
段西珩的目沉沉地從阮蘇茉微腫的眼睛上掃過,之后單手解著西服紐扣,走過玄關,與阮蘇茉肩,再走向廚房。
阮蘇茉在原地怔了一小會,跟上去。
“我那里沒地方放鋼琴,暫時先放你這。”把自己之前電話里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猶豫一會,加上一句:“過段時間我就把它搬走,不會打擾你太久。”
“不用。”
段西珩終于出聲,他背對著阮蘇茉,打開冰箱,從里面取出冰塊。
他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大說話,以前無論阮蘇茉怎麼鬧他欺負他,他都不出一聲。
現在好一點了,現在他會對說上那麼幾句。
“放在這就好。”段西珩說,“被毀得很嚴重?”
他記得,電話里阮蘇茉是快哭的語氣,他也記得,以前阮蘇茉很寶貝這架鋼琴。
提起這,阮蘇茉鼻尖發酸,抿著點頭,然后說:“我忍住了,沒跟打起來。”
段西珩取冰塊的手沒來由地停頓,站在他側的孩像個被欺負了、需要人哄的小孩。
幾秒之后,他關上冰箱門,轉不知去了哪。
阮蘇茉不明白段西珩在做什麼,只看得到他將取出的冰塊放在一個不銹鋼的小盆里,然后又看他取了一條沒拆封的新巾走過來。
小盆里接了一點水,巾疊長方形,放到冰水里。
段西珩兀自走向客廳,小盆放在茶幾上后,他下西服外套,隨手搭在沙發一側。
然后坐下,雙隨意曲著,漫不經心地翻折襯的袖子。
阮蘇茉看著他雙手沒過冰水,從還未融化的冰塊中取出巾,擰干,水流順著他修長白凈的手指緩緩流下。
之后,聽到他說:“過來。”
一直停在原地的阮蘇茉愣了好一會。
直到段西珩蹙著眉頭,略微疑地看過來。
阮蘇茉嗓子,躊躇了一會,才向段西珩那邊走去。
兩人坐得很近,阮蘇茉似乎能到自己大不小心到的西面料,心臟發燙,趕忙往邊上小小地收了一下。
段西珩上有好聞又清冽的味道,說不上是香水還是什麼,總之就是……跟以前不一樣。
可是他跟以前又好像沒什麼不一樣。
還是不說話。
他將冰巾敷到阮蘇茉眼睛上,阮蘇茉下意識閉眼,連呼吸都下意識停了幾秒。
閉著眼,黑暗讓莫名張。
尤其是覺到近在咫尺的,若有若無的,屬于年男人的呼吸。
阮蘇茉的手指不自覺攥兩側擺,抿抿,小聲地問:“我現在是不是很丑?”
段西珩沉著眸看,難得回應:“嗯?”
“就……我眼睛腫了。”
阮蘇茉覺得有些丟臉,蒼白解釋:“我沒哭,就是生氣。”
怕段西珩不信,再強調一句:“我真沒哭。”
段西珩沒說什麼,取下巾,重新放回到盛滿冰塊的小盆里。
冰塊被攪弄得發出聲響,阮蘇茉重見明,不大適應地眨眨眼。看到段西珩在擰巾,側臉棱角分明,神認真。
心一,手拉拉他的角,問:“你會吵架嗎?”
段西珩回頭:“?”
阮蘇茉:“下次我帶上你,我吵不過我后媽,你幫我。”
段西珩:“……”
阮蘇茉不大確定地問:“你會幫我的吧?”
仿佛是看到段西珩眼里流出的無語,阮蘇茉松了手,碎碎念著:“算了,我知道你不會——”
“不幫你幫誰。”
淺淡的幾個字,隨之而來的是重新覆蓋在眼皮上的冰涼。
阮蘇茉在那一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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