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家之聚，必有米鹽之市。

眼前這條街就有個熱鬧的草市，滿了賣各種東西的小販。因為早先下過雨，人踩車，地上一片泥濘不堪。大家卻站在泥水裏該幹什麽幹什麽，石坊下支著做小螺的攤子，鋪的夥計挽著油乎乎的袖子剁餡，著膀子的大漢挑著小山一樣的柴垛子迤邐而行……

腐壞的垃圾味，屎味，摻著油炸麵團的油煙，剛出鍋酸餡饃饃的香味，行這一片市井特有的氣息。

鐵珩籠著右胳膊慢慢往家走，往日他收工回來的時候，累得子都是的，今天沒有那麽狼狽，雖然胳膊疼，腳步還走得比較輕快。

路過那些賣環餅熏旋切羊白腸的攤子時，不住骨劇烈聳起來，和饃的香味幾乎使他有些眩暈。

他背著走過去，還得躲著地上無不在的泥水坑，鞋子不能再進水了。

今天得的這一串銅錢，隨著腳步在懷裏發出輕響。鐵珩把錢在手中，心中不停籌劃：工價五十文，今日多領了了二十文，算是小解他的燃眉之急。一會可以先付過每天三十文的房租，還要去買些能喝的幹淨井水，點燈的燈油，梳洗用的皂莢……不水的新鞋得一百文，還得再存些日子；再過幾天要沐浴，得買點柴燒些熱水；以後會一天比一天涼，嶽朗還穿著夏天的單，膝蓋也磨出了；他們現在的鋪蓋太薄，冬天到來之前怎麽也得存五百文買床厚被子，兩床肯定買不起，隻能兩人一起蓋。

他每天在工地三餐的雜糧餅子，忍一下可以省出一半來給嶽朗，雖然吃不太飽，卻也足夠挨過去。至於牛一斤三百文，羊一斤整一貫錢，更是連想都不敢想。

可憐嶽朗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葷腥了，一雙眼睛得出了星星，也許過幾天能花幾十文買點魚胙來給他解解饞……

鐵珩著胳膊上新傷，就這樣一邊走，一邊算計來算計去，銅錢在手裏都攥得熱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數出十文錢，給嶽朗買了兩隻剛出鍋的餡饅頭，裹了荷葉，和省下來的雜糧餅子一起揣在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