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珠在南蹇明沒開口說是遊朝撞他之前,心裏就有了預。
南蹇明出車禍,應該是遊朝做的。
南蹇明霸陵遊朝兩年半。
但遊朝還活著,並且活得很好,份尊貴,高不可攀。
而南蹇明呢?
心髒被撞的支靈破碎,飽排異之苦,壽命還剩寥寥十幾年。
甚至於。
他三年不斷並且怎麽也不好的排異,都很有可能是遊朝的手筆。
他們倆,誰慘?
毋庸置疑。
就現在來看,是被毀了,折損了大半壽命,也相當於人生被毀了的南蹇明更慘。
南蹇明是南珠的哥哥,是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
是該不問因果,就應理所當然站在他側保護他的親人。
但南珠……做不到。
是真的真的做不到。
忘不掉年遊朝學識的驚豔。
忘不掉匆匆一瞥,那個害靦腆的年郎。
忘不掉道聽途說中他在校兩年半的無數次反抗,又無數次的反抗無效。
忘不掉他求救無門時的絕。
忘不掉他倒在地麵,全被輕劃,骨被輕剃,把雨水染紅。
忘不掉被欺負了不過半年,卻毀了人生的王秀秀。
最忘不掉的是遊朝曾在開學時,朗聲說未來要做個老師。
他想做個老師,教書育人,給每個學生提供平等的資源。
可毀了他的。
就是他想要提供幫助的學生,想要做的老師,想要待的校園。
不論遊朝現在多麽的高高在上,尊貴無比。
在南珠心裏,錯的就是南蹇明。
哪怕他心髒已經支靈破碎,儼然死過一次。
但錯的就是南蹇明。
他該對自己行過的惡,付出代價。
南珠緩慢的轉,看著耳目裂,劇烈掙紮,不斷發出悶聲嘶吼的南蹇明,眼淚從眼眶落,“父親說過,人命大於天。你沒了半條命,遊朝還活著,看著我的所作所為,有點不公平和偏心,但你可知……”
南珠按響了電鋸的按鈕,伴隨著轟隆不斷的響聲,舉著電鋸朝下,合在南蹇明被剪斷子塗抹上消毒水的小,淚流滿麵的低語,“原來的遊朝,早就被你折磨死了。他死了,你還活著,那麽……到底是誰不公呢?”
南珠那次去見王秀秀。
王秀秀說:“死了,遊朝也早就死了。”
南珠在高三尾聲知道遊朝被欺負後找人打聽。
他們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他命可真大,就這樣了,還能活著’。
現在的遊朝是活著。
可也真的早就死了。
人命大於天。
已經死了的遊朝,和還有半條命的南蹇明。
誰是公,誰又是不公?
伴隨著紛飛,濃重的腥氣流淌而出。
提前找好的醫生朝昏死過去的南蹇明上打針。
南珠對這些充耳不聞,死死的握著電鋸,一寸寸的往下。
任由漸起的鮮噴在臉上。
臉上淚盡覆著呢喃,“就算是不為遊朝,你也真的不能……”
你也真的不能再這麽行走在世間,惡毒無作。
否則待我死後,我要怎麽和疼我們的祖父祖母父親解釋。
說我沒有看護好你,讓你因為手染無數鮮,麵目全非到在九泉之下都無法和我們團聚。
要掉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嗞拉一聲。
電鋸到了南蹇明下的鐵架。
南珠背脊微躬,低低的呼吸了瞬。
丟掉手裏的電鋸,回眸看向依舊在門口站著的遊朝。
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
滿臉鮮,上掛滿碎,轟然倒地。
南珠昏昏沉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
睜眼看天花板上的影子,幾秒後轉脖頸看向一側。
遊朝坐在床邊,角噙著一煙。
猩紅點閃爍不斷。
他漆黑的瞳孔被紅的煙頭映照出一抹紅。
手兜,牢牢的盯著。
南珠目不轉睛的看了他許久,啞聲說:“南蹇明呢?”
遊朝嘬了口煙,煙霧從鼻腔和角噴灑,覆蓋了眉眼,他含糊不清的說:“ICU。”
南珠手輕抓床單,“能活下來嗎?”
遊朝淺淡的恩了一聲。
南珠輕抓床單的手微微鬆開,“你解氣了嗎?”
遊朝始終看著南珠的眼睛微,看向外麵漆黑的夜,喃喃:“解氣?”
“南蹇明毀了你的未來和夢想,殺死了十八歲的遊朝,現在……”
南珠輕輕的吐出口氣,低聲說:“他唯一的親人,最在乎的人親手斬斷了他的,讓他為一個再也爬不起來的殘廢,讓他永遠都不可能再翻去雲端。”
南珠掙紮著從床上坐起。
漆黑的長發耷拉在側,雪白到毫無的開啟,“能抵消他從前對你……”
南珠其實覺……不太行。
若是行的話。
遊朝怎麽會下了這麽大一盤棋。
但……不知道還能怎麽做,才能保下南蹇明的一條命。
南珠下床。
在遊朝邊跪下,昂起頭和斂眉的遊朝對視,“你……”
“你饒他一命好不好?”
南珠上次下跪求遊朝。
因為南蹇明在商言商,算計了遊朝。
那次心裏其實不服。
因為隻是在商言商而已,罪不至死。
可現在……
南珠眼淚從紅腫的眼眶往下掉,抬起,狠狠的把眼淚幹淨,“他……”
南珠語無倫次,“你知道他的,他要麵子,喜歡權勢和地位,喜歡高人一等,喜歡玩弄別人的命運,現在他做不到了。”
南珠拍了拍自己憋悶的心口,啞聲說:“他的後半輩子要躺在床上,站不起來,生活不能自理,就連出門看個,倚靠他自己都做不到,他還有心髒病,他……”
“讓他死了,遠不如讓他就這麽不人不鬼的活著。”
“我會……”南珠眼淚模糊了視線,低低的哀求,“我會帶他離開這裏,永遠都不會再踏進京市半步,我發誓……”
南珠舉起手,“我願以我死去的父親祖父祖母發誓,我南珠,絕對不會讓南蹇明在這世間再做惡,你……你相信我。”
南珠冰涼到極點的手,輕輕遊朝垂在一側的手背,跪在地麵苦苦哀求,“你相信一次,好……”
始終沉默的遊朝,叼著已經燃燒到尾聲的煙頭,突兀打斷,“如果我非要殺了他,你會不計任何代價的……殺了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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