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這一句“哥哥”,于而言,便僅僅是至深時的調笑。
但于他而言,這兩個字不一樣。
它響徹在冬日凄冷的廊前,是提著擺心疼的驚;響徹在海棠和紫薇織盛開的園下,是含笑的“阿棠”;還有會靈湖從天際劃回來的小舟中,抱著荷葉蓮蓬,遙遙地沖他揮著手,是滿懷意的呼喚。
一想到有朝一日,口中喚出的這兩個字竟不是在他,他簡直想要殺人。
然而下一刻,他就聽見了全然不曾料到的言語。
“你是他的人。”
——是誰的人?
——是我的,殿下。
他茫然地去想這兩句話,抱著的雙手劇烈地抖起來。
他甚至來不及去想這句話是真是假,眼睫一,淚便落了滿臉。
落薇察覺到他的眼淚,低低地問道:“方才還在說我,你卻在哭什麼?”
手為他拭,覺他的和眼皮都在不住地發抖。
千言萬語哽在心間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葉亭宴攬著坐起來,覺自己正于夢境和現實的界。
那句話是如此聽,他本不敢去想它的真假。
就如瀕死之人口一般,他實在太了,毒藥都甘之如飴。
沉默了許久,葉亭宴夢囈一般,緩慢地問:“你方才……說什麼?”
落薇破涕為笑,清清楚楚地為他重復了一遍。
“我們一起,為殿下報仇罷。”
出手來,與他十指相扣:“你的心思,我猜得對不對——你熏的是他最的香料,岫青寺上也是為他的親眷而痛苦,我猜了這麼久,好不容易出你的實話,你就……”
眼淚流過方干的淚痕,那一剎那,葉亭宴覺得的口氣也染了幾分哀求之。
仿佛不止是他需要做同謀,更需要他的回答,來為自己孤寂的前路上尋一些伶仃的依靠。
“你就不要再作偽了,對我說一句實話罷。”
“為何、為何……”
腦中極了,葉亭宴顛三倒四地重復了好幾遍,才問出口:“為何不早些告訴我?”
察覺到他的默認,落薇松了一口氣,輕輕地笑了一聲:“你這樣聰明,罵不出那一句‘臣賊子’,縱然我疑心已久,怎麼敢說?在你面前偽裝,實在艱難。”
他聲問:“你就不怕我如今還是在詐你?”
落薇道:“是麼,倘若我猜錯了,死在你的手里,也算解罷,我實在太累、太累了……”
不算假話,現今實在是累極了,乍然尋到同道的滋味太好,真想甩開一切,在這沉檀和茉莉香片的味道中沉沉睡去。
可還不是時候,落薇打起神,在他面頰上落下一個討好的吻。
嘗到了眼淚咸的味道:“今夜三更以后,我的人會詐襲圍場,你下山到宋瀾邊去,定能把自己擇出來……此外,你說得對,我如今若隨著小燕北上,定會遭一路追殺,我暫且不能離開汴都,你要為我尋一個絕對、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回了一個“好”。
“拜托你了,”落薇抓著他凌的前襟,困倦之意漸重,“我……”
說了這一個字,忽然清醒,又努力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改口道:“不對,是我們……拜托你了,我們,不能輸。”
他著的臉,忽然覺得一瞬間從離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到了的近前。
“我——”
他張開,想要說一句什麼,可是說什麼?是疑問嗎,問你真的是這樣雖死不悔地著一個地獄中的亡靈?是求嗎,求你再三重復這句聽至極誓言、好讓他確信再確信?
還是迫不及待的欣喜?你知不知道他沒有死去,他曾痛苦于你的背叛,而這背叛是一個拙劣的謊言,他曾被你無意地傷害,又無意地傷害了你,這一筆舊賬,已是算不清楚了。
葉亭宴猶豫了許久,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句話。
或許更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而已經在他的沉默當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手指攥著他的擺,喃喃一句“殿下”,眼淚過痕跡疊的側頰。
他心尖發地想,我是這樣想念你。
——原來你也是一樣嗎?
他掐了的肩膀,正要開口,忽地聽見一陣疾風聲響,抬起頭來,卻正巧看到了床頭擺著的古舊銅鏡。
銅鏡之中映出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不是他記憶當中自己的樣子。
他對著那面銅鏡怔愣許久,燭火之下端詳了一遍又一遍——瘦削的臉頰、含的雙眼,因為|沾染了一帶的薄紅。那些清朗的眼神、月一般的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得一干二凈,就如同從來沒有出現過。
這竟是他的模樣?
在眼中,他竟是這個模樣——那個所的、懸掛在云端的高天月亮,倏然墜深不見底的泥潭當中,真的能夠一塵不染嗎?
葉亭宴被自己嚇到,幾乎是逃一般離開了房間,臨行之前,他強迫自己腦海空白地為系好、拭去了臉側的痕,又將來時上的黑披風披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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