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此種種,他從來不敢承認一句問心無愧。
既然無法接失去,更不可能將拱手讓人,除了將永遠留在自己邊,謝昶想不到還有第二種方式可以解決。
謝昶目落在輕輕彎起的角,“聽說你在花神廟那日,還隨帶了《九章算》?”
他連這都知道。
阿朝轉過頭,抿抿笑了笑:“我還想著年底開鋪子呢,可底子差不如人,自然要多努力些。”
謝昶看著:“去書房?”
阿朝“咦”了聲,“哥哥今日沒有公務要理?”
謝昶道:“不忙,帶你看兩卷書的工夫還是有的。”
首輔大人特意來輔導功課,阿朝自然求之不得,可他畢竟是文臣,難道算也通?
很快阿朝覺得自己多慮了。
那些讓絞盡腦的算題,麻麻猶如天書的賬目,他往往幾息的時間就能給清算明白,甚至拿一種“你到底在糾結什麼”的眼神看著。
阿朝悶悶地趴下來,扁扁道:“哥哥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爹娘也太偏心了,生哥哥的時候是不是大補了?到生我的時候,半個腦子都沒給我留下。”
謝昶從后環住,提筆在面前的紙卷上書寫,聽到這話,不抿,“是啊,兄妹本該相像,伏羲和媧就是兄妹,伏羲仰觀俯察,參破道法,媧造人補天,化生萬。”
阿朝眨了眨眼睛,“伏羲和媧是兄妹?他們不是夫妻嗎?”
謝昶淡淡嗯了聲:“也是兄妹。”
阿朝微微詫異了下,但并未往心里去,畢竟遠古大神的恨仇不是這等凡人可以理解的,繼續伏在桌案上看他算題。
謝昶斂下眼眸,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纖長濃的眼睫,分明。
“也有不像的,”他繼續道,“齊襄公昏庸無道,他的妹妹文姜卻是才華橫溢,《詩經》中有一首‘魯道有,齊子由歸。既曰歸止,曷又懷止’,說的就是這對兄妹,文姜嫁給了魯桓公,其兄齊襄公仍然思之難忘。”
阿朝嘆了口氣,不慨:“哥哥果然博學多才,這都知道。”
謝昶被說得嚨一哽。
有時候真懷疑腦袋里悍了銅墻鐵壁,半點東西也灌輸不進去。
他無奈地繼續手中的算題。
阿朝的眼睛看著看著,又飄到他寬袖挽起時不經意出的一截手腕,白皙潔凈,骨骼分明。
哥哥從頭到腳都是致的,連腕骨都生得異常好看。
有句話“人在骨不在皮”,瓊園的姑姑們時常掛在邊,皮相易得,骨相難尋,以至于后來阿朝瞧人的眼多帶著點挑剔,也總是注意到一些奇怪的部位。
比如側臉的廓,清晰的下頜線,凸起的結,骨骼極強的腕骨,諸如此類。
謝昶算完最后一步,將手中的狼毫還手中,溫熱的大掌突然覆上手背,阿朝不由得一。
這才發現哥哥離得好近,的后背幾乎就是在他口,那種從背脊中滲出的熱意很快在中蔓延開來,燒得耳后都有些發熱。
阿朝不自覺地放低子,卻仍覺有料若有若無地掃過后背,又往下低了低,直到那道湛涼的嗓音傳來:“哪有趴這樣看書的?坐直。”
阿朝沒來由地有種被抓包的窘迫,可明明不是的問題啊!
小心翼翼地坐直了,后背那子熱氣慢慢地消散,哥哥已經擱下筆,到一旁看寫的《楚辭》去了。
人家面上一派平靜自然,卻不知哪門子的燥。
一卷《楚辭》寫得而無力,翻到后面才漸佳境,他抬眸:“手上的針眼都好了?”
阿朝點點頭,見他在看自己的字,有點不好意思:“開始寫的那兩日手指疼得厲害,筆都握不住,哥哥別嫌我的字難看,眼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低頭瞧瞧,只剩幾個倔強的小紅點兒,但也快看不清了。
崖香取來手腕的金瘡藥,謝昶接過來,讓人先下去。
“手過來。”
阿朝才攻克一道難題,正準備歇歇神,聽到他要給自己藥,一時有些寵若驚。
這些事大多時候還是醫和崖香們在做,閣老大人公務繁忙,這點小事豈能勞煩他呢?
盡管心里這樣想,那白生生的小爪子還是乖乖地到他面前。
謝昶不聲地將繡滿荷葉的松綠鑲邊袖往后推了推,出一圈細白玲瓏的手腕。
下頜、脖頸上的紅痕盡管消了,可手腕是切切實實被捆縛過,即便上過兩日藥,也還是有一圈分明的印子。
“明日還去含清齋?”
阿朝原本就沒打算為了這點小小勒傷就在家休養,點點頭,輕輕地說:“到時候我用妝遮一遮,袖和絹帕也能遮擋,不會人瞧見的。”
謝昶沒說話,指尖捻了抹藥膏,在手腕傷細細涂抹打旋。
或許是舊傷未愈,亦或是挲起熱,他指腹下的這片紅痕溫度要比旁的地方高一些。
連手腕這麼脆弱,幾乎是一折就斷,被人在下的時候該有多無助?
謝昶沉郁的眸一點點地冷下來。
也許是該好好地想一想接下來的章程。
今日與其說他主,不如說是試探,試出的深淺在哪里,今后才好耳濡目染地滲,從哥哥的角一點點過渡到該有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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