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间的太过复杂且沉重,帮不了什么,也只能在这种小事上宽他。
方婉淡淡抿了口温水,却没把水杯放下,而是一直握在手心里热源。
微弓着,卷翘浓的睫低垂,在眼底投上一层影,即便妆容致也难掩当中疲惫。
明舟挨着徐斯衍坐在另一侧的长条沙发。
三人保持沉默了片刻。
方婉暗舒口气,缓缓开口:“斯衍,我知道你对他很失,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永远把亲儿排在利益之后,心里看重的从来都是他的权势,地位。”
徐斯衍脸温淡如旧,不置可否。
方婉垂下眼,手心握了握杯壁,“我想你也已猜到了,你爸他一直……认为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明舟这个旁听者闻言眉心猛地一跳。
不是亲生儿子?这?
立刻扭头去看徐斯衍。
却见他淡然自若,仿佛早就知道。
难怪徐远瞻会把这枚棋子安到他边。
明舟回想当初桩桩件件,一无言的愧疚低下了头。
暗暗咬着,鼓起勇气一点点把自己的左手挪了过去,放进徐斯衍的手心。
徐斯衍反握的手,动作没有犹豫。
方婉放下水杯,从包里拿出了盒士香烟。
点了细烟夹在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指间,却没,仿佛只是需要闻闻这个味道,好让自己平静下来。
袅袅白烟燃起,半遮方婉那张脸。
扭头向窗外,娓娓谈起一桩尘封往事。
“当年,我和我的师兄曾互相许诺过,拍完那部电影,我们就结婚,可是开机那天,导演让我去见一位姓徐的电影投资方,之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他用手段压制,用师兄演艺生涯威胁。”
“我没办法,既恨他,又因为他,我接到了很多我不敢想的资源,但我还是很恨,所以——”
方婉猛吸了口香烟,浸润肺腑,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所以,我故意跟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师兄的。”
“我以为他会膈应,会知难而退,谁知道他竟然装大度,说自己不介意,既然如此,那我便这刺一直刺在他心底。”
方婉看向徐斯衍,“怀你那会儿我材走样,险些断送了我的演艺事业,加上你是他的孩子,所以当时,当时我不太想看到你……”
徐斯衍自始至终未发一语,仿佛置事外,只是一个旁听者。
额前散落的漆黑碎发遮住了那双深邃眼睛,也遮住了他眼底紧绷的绪。
唯有明舟能到他压抑的绪,能着徐斯衍克制的用力。
男人冷白修长的手不断收紧,逐渐浮现青筋。
明舟有些不住,暗咬牙关,但一动不动,更没把手出来,而是紧紧地与他十指紧扣。
被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
仿佛在对他说,你从出生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小孩,换了谁都难以承。
知道徐斯衍此刻心底有多难。
愿意陪他一起疼。
“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
方婉自嘲地笑着,“恨他爱他几十年,到头来,却又觉得他很可怜,不过那都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就该结这样的果。”
“我和他都不是合格的父母,甚至称得上失败。”
“只是……”
方婉渐渐眼眶通红,但有着自己的骄傲,在这一刻依旧不会轻易落泪。
抬起头,眼底布满愧疚地过来,“我没想到,到最后,却让你代为过。”
方婉深吸了口烟。
明舟注意到的手指都在发抖。
“斯衍,妈对不起你……”
-
傍晚时分,天渐渐暗沉下来。
明舟双手握站在客厅,清亮的瞳仁满含担忧地看向外边的台。
“别告诉他。”
这是方婉离开前,走到门口,徐斯衍开口的唯一一句话。
别告诉徐远瞻,就让他永远地认为他们不是亲生父子。
过往对错皆已种下,彼此心知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早已过了需要父爱亲缘的年纪。
方婉离开后,徐斯衍便独自走到了台外面。
他的背影是那么沉寂,明舟看不见他脸上的绪,心底唯有浓浓担忧。
他站在台多久,就也跟着站在一扇玻璃门里面的客厅等了多久。
冬日的夜晚温度更低。
忽然间,明舟看见一片片雪花像鹅柳絮般无声无息地飘落了下来。
今天果然会有冬天的第一场雪。
徐斯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高领,他的肩膀被飘雪落满,周更显冷寂。
明明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泡在热涌的温泉里欣赏着这场浪漫初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的雪花降落,冷寂将他包围。
他孤独地迎风消散心头郁结的绪。
明舟再忍不住,暗暗深呼吸,攥紧手心,鼓起勇气,拉开玻璃门迈步走了出去。
步伐很轻,整个体往他后背贴靠过去,双手抱紧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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