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薛玉潤因為吃飯積極、一點兒不挑食,讓同坐的人都多用了小半碗飯,而深太皇太后喜。
再加上皇上雖然年,但肚量不小。他不僅沒有追究龍輦上薛玉潤連珠似的追問,甚至在休沐日時,還特意把教授禮儀的顧掌院學士找了過來,看樣子,是讓薛玉潤隨便問。
銀梧對此深欣。只是,鑒于對于自家姑娘的深刻了解,還是決定委婉地提醒皇上不要讓家姑娘隨便發問,哪怕是顧掌院學士也不行。
但是,還沒想好怎麼委婉地提醒,楚正則就已經老地對薛玉潤道:“這是翰林院顧掌院學士,你有什麼關于天子儀仗的問題,都可以請教他。”
顧掌院學士頗有一幅殺焉用牛刀的淡然:“薛姑娘有什麼問題?”
薛玉潤的眼睛唰地就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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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正則聽薛玉潤從天問到地,從現在問到前朝還不夠,恨不能把開天辟地之時犄角旮旯的故事都問出來。
顧掌院學士被問得吹胡子瞪眼,絞盡腦把薛玉潤糊弄了過去。楚正則把他送出門的時候,他還得扶一下門框,穩穩形,然后才能維持人前嚴肅的老學究的形象出門。
而罪魁禍首薛玉潤,意猶未盡地跟在楚正則邊,高興地去牽楚正則的手。
俗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楚正則這次甚至都沒有再猶豫,就牽著的手,帶過門檻,回到書房。
薛玉潤決定自己最喜歡楚正則,自換了稱呼:“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什麼時候再請下一個傅來呀?”還沒想好要問什麼,就已經言辭鑿鑿地道:“我肯定會有新的問題的。”
連迭聲地喚著“皇帝哥哥”,讓人心里怪舒坦的。但是想到“落荒而逃”的顧掌院學士,楚正則輕咳了一聲:“……下次吧。”
他說完,沒忍住問薛玉潤:“你在家也是這樣問太傅嗎?”
薛玉潤點了點頭:“嗯嗯。”
楚正則有點兒難以想象薛老丞相像顧掌院學士那樣,被問到自我懷疑的模樣,他遲疑地問道:“太傅也是這般作答嗎?”
薛玉潤歪著腦袋想了會兒,道:“好像有的時候,爺爺會說,湯圓兒問得很好,那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楚正則問道:“然后呢?”
薛玉潤理所當然地道:“然后我就會告訴他,我覺得是因為什麼。”
楚正則:“……”
不愧是薛老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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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向薛老丞相取經,楚正則功地應對了薛玉潤強烈的好奇心。也因此,薛玉潤得以安穩地在承珠殿住了下來。
只是,銀梧還沒來得及大松一口氣,三公主就可著勁兒地來找麻煩。
起因非常的小孩子氣:三公主對突然多出來的薛玉潤非常別扭。
三公主又想找薛玉潤玩兒,又不喜歡分走了太皇太后一半的寵。許太后越是耳提面命,讓三公主對薛玉潤多加謙讓照顧,三公主越是百般不自在。
可三公主偏又想不出來要挑什麼刺,站在承珠殿憋了半晌,叉腰對薛玉潤道:“你使的名字我不喜歡,聽著像是我的宮銀霧,你快把的名字改了!”二公主比們大了六歲,肩負著調和的重任,一聽三公主頤指氣使的話,就下意識地直了腰背,張地預備著薛玉潤可能會著惱。
畢竟,薛玉潤年紀太小。雖然家中教過些規矩,可到底記不住那麼許多。太皇太后將初接近宮來,也打算先讓悉環境,并沒有急著讓先生和宮令教。要是不高興,薛玉潤也許會使子鬧起來。
沒曾想,薛玉潤欣然應允:“好呀好呀。”
三公主憋了半晌,還是憋不住,惱道:“你怎麼不生氣啊?”
薛玉潤“啊?”了一聲,茫然地看著:“可是我早就想給銀梧換一個名字,只是大哥哥一直不許我取。”
三公主正是唯我獨尊、不喜歡別人管東管西的年紀,一聽還有點兒同仇敵愾:“憑什麼不讓你取?”
薛玉潤扁扁:“他說我還小。”
二公主溫地安:“不礙事,既是你的使,你喜歡,才會想親自給取名字。薛大爺先前許只是覺得你還沒有進學,現在你進學了,再給取名,薛大爺不會怪你的。”
薛玉潤深以為然地點頭:“我可喜歡銀梧了,所以我想給取我最喜歡的東西做名字。”
二公主提著的心放了下來,笑問道:“你想給取什麼名字?”
薛玉潤認真地道:“制脯。”
三公主想了一會兒,道:“還怪好吃的。”
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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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公主委婉的勸說下,薛玉潤決定多挑幾個名字作為備選。只是挑多了,左也喜歡,右也喜歡,拿不定主意。又因為想給銀梧一個驚喜,所以得瞞著銀梧,不能讓銀梧自己挑。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地守著薛玉潤的銀梧,只能當自己在聽到這些容的時候沒有耳朵。 可是二公主的子,只含糊說哪個都好,不敢替薛玉潤做決定。
至于三公主,三公主本來想嘲笑薛玉潤取的名字,結果因為先前不小心說了“還怪好吃的”,導致沒說過薛玉潤,氣得甩袖跑了,好幾天沒來找薛玉潤玩兒。薛玉潤當然也不會去找。
薛玉潤又不想找大人參謀,免得又跟大哥哥一樣不許取名字。
思來想去,薛玉潤在休沐日時,抱著一堆寫好的名字,去找目前最喜歡的楚正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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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薛玉潤和楚正則培養,太皇太后讓他們每到休沐日時都單獨待在一起玩。只是,楚正則一向勤勉,休沐日時跟平時進學沒什麼兩樣,不是讀書練字,就是進六藝。
薛玉潤到時,楚正則正在練字。
見薛玉潤來,楚正則放下筆,將自己的字帖和筆墨都放到一旁,騰出桌上的空間,供薛玉潤把宣紙都擺上來。
薛玉潤興地鋪開宣紙,小手一揮,頗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意味。指點完,親昵地問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你看,選哪個好?”
楚正則定睛一看,茫然地出一張紙:“這是什麼?”
要說它是字吧,看起來也是個字。可是一張宣紙上就兩個字,每一個字都很大就算了,一撇一捺,還有有細。有的地方大概是寫不明白了,墨跡胡了一團。至于筆畫就更是奇特,一開始還算端莊,到后來歪七扭八的,簡直不知道要拐到哪條道上。
薛玉潤湊在他邊,踮起腳尖一看:“你拿反啦。”
語氣里還有一點點嫌棄。
楚正則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把紙調轉過來。
“我想給銀梧換個新名字,但是哪個名字我都很喜歡。”薛玉潤手指給他看:“你既然中了這個,那就這個吧,這個是……是……”
“是什麼?”楚正則等了半天,見說不出個一二三來,只好自己問道。
薛玉潤苦惱地自己的發鬏:“我忘了。”
“我按司膳姑姑跟我說的好吃的取的,有瓏纏、溫柑、綿棖……”薛玉潤掰著手指頭給楚正則數,倒是口齒清晰,記得很清楚。
但等小手一指楚正則手上的宣紙,就有點兒懵:“這是哪個呀?我怎麼對不上了?”
楚正則:“……”
楚正則將攤開的宣紙一張張疊好,然后放到一旁,鋪開新的宣紙,提筆寫下薛玉潤方才口述的名字。
楚正則從四歲就開始握筆練字,如今已經初風骨。
等楚正則寫完,薛玉潤重新把楚正則之前拿在手上的宣紙拉出來,看看自己的字,又看看楚正則的,指著其中一個名字,驚喜地道:“哎呀,是‘瓏纏’!皇帝哥哥好厲害,你寫的我就對上了。”
“現在,你知道你之前為什麼對不上了吧?”楚正則放下筆,小大人似的看著,問道。
薛玉潤搖了搖頭,茫然地道:“不知道,為什麼呢?”
初學寫字沒多久,這份名單都是依樣畫葫蘆,按照司膳給的單子抄的。還特意認全了字,覺得自己可厲害了。要是爺爺在這兒,一準能把夸上天。
的確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抄完一遍,再看著自己的字,突然就不記得了。
大概是離抄的時間過得太久了。
楚正則一噎。他四歲開蒙,學的是君子之禮。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薛玉潤是他未來的皇后,要好好護著為一個好皇后。
但是,一個好皇后,寫的字宛如鬼畫符,連自己都認不出,這樣真的可以嗎?
楚正則覺得這樣不可以。
于是,他盡力婉轉而誠懇地道:“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你的字丑到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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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楚正則還沒來得及說出“朕可以教你”這五個字,這一天,就以薛玉潤生氣地把楚正則稱為“臭棋簍子!”,并且憤怒地把楚正則列為最討厭的人而告終。
雙方一拍兩散,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在此次事件中,只有銀梧得以兩全——終于得了個“制脯”之外的名字,是為“瓏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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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楚正則原本的課業上,又多出來了五張大字和一沓須背誦全文的辭賦。
等他起得比早、睡得比狗晚,再去給太皇太后請安時,太皇太后正摟著薛玉潤喚著“心肝兒”。
因此,當太皇太后讓人將一張小書桌放進書房,好讓楚正則在休沐日時,順便在書房教薛玉潤練字。楚正則命人把小書桌挪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
——他不找算賬就不錯了,他是絕對不可能教的!